塞外西粱这世上总共也不过两三本琴谱。 其一在宫中。 其二是在岷南子那,宿窈当初学琴时,师父教她的第一首琴曲便是塞外西粱,那时她又在雍州,临近漠北,这首琴曲倒也相衬。 赵皇后命人准备了纸笔,宿窈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减字谱,又自己试弹几遍,最后删减增添,留下最终版。 宁王妃看得目瞪口呆,她不会琴,看着琴谱简直是天书。 六公主扫了一眼,惊喜道,“对对对,我记得就是这样的,表嫂,你真是太好了。” 宿窈有些不好意思,她温声道,“从前在漠北时,弹过几次,便记了下来。” 赵皇后一脸欣慰,看宿窈目光又真切几分,“好在老四媳妇儿把你带来了,听窈窈琴技,像是学过多年的?不知师从何人?” 六公主眨了眨眼,“世上能把塞外西粱弹得最好的当属岷南子,莫非表嫂从前师从岷南子?” 宿窈脸上笑意微顿,她寻了个由头,“从前有幸见过一面,经由先生点拨一二,缘得一见。” 师父向来行踪诡谲,最忌讳别人知晓她的一切事宜,以免被什么达官贵人盯上了,当初再三叮嘱宿窈切忌把她弟子身份泄露出去。 赵皇后摇了摇头,拍了下女儿的手,“莫要多言,还不快去练琴。” 总之都是自家人在这殿里,赵皇后忍不住对女儿耳提面命,“哪家姑娘表演还得带琴谱的,普天之下,恐怕就你一个。” 小六嘟囔道:“父皇开心不就好了。” 见状,宿窈无声笑了下。 赵皇后担心小六等会又出意外,又让宿窈和宁王妃在殿里多陪陪小六。 六公主弹琴虽还有些磕磕绊绊,但总体还算不错,眼看夜里上场还有一两个时辰,小六也就专心练习了,还让宿窈在一旁盯着,时不时说两句。 宁王妃百无聊赖靠着软榻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还在弹琴。 她幽幽道,“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六公主:“四嫂!表嫂,你看她!” 宿窈眉目含笑,“殿下弹得很好了。” 宁王妃眯了眯眼,“小六,你该不会看中了哪家公子,要向你父皇讨个恩典吧。” 六公主动了动唇,一脸欲盖弥彰,“才没有呢,四嫂你该去大理寺任职。” 等到时辰差不多了,宿窈与宁王妃先行离去。 花宴处的命妇们差不多都走了,只留了江莫璃和寿王妃正在说话,见到宿窈出来了,江莫璃语气不明地道:“下午都没见到王妃身影,原来是去六公主宫里了。” 宁王妃正要说话,宿窈朝她摇头,然后嗓音平淡道,“武安侯夫人倒是关注本妃的踪迹。” 江莫璃面色微变。 寿王妃:“宴席即将开始了,我们先去吧。” 宿窈与宁王妃走在前面,宁王妃朝她皱了皱眉。 宿窈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她弯了弯唇,“没事,先过去吧。” 这是在皇宫里,江莫璃就算有天大的算盘,也得顾及身处何处。 赵皇后身边的大太监将四人反应收入眼底,弯着身子将人带到了太和殿。 明德长公主居于陛下下首,下方是秦王,再下首便是周道叙。 临进殿时,秦峥身影与宿窈擦肩而过,她蹙了蹙眉,只当做没看到,朝周道叙而去。 秦峥指尖掠过宿窈袖口,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可宿窈已经远去了。 秦峥抿紧唇,他目光落在宿窈身上,直到对上周道叙黑沉的视线。 周道叙转而勾唇一笑,他收回视线,握着宿窈的手引她入座。 他眉梢微拧,“六公主宫里凉?” 宿窈身子微侧向他,软声道,“就是过来路上吹了点风,现在已经热了。” 周道叙继续看她。 这么多人还在,宿窈有些难为情,她瞋了一眼周道叙,“手炉忘在六公主殿里了。” 周道叙嗯声,这才移开视线,桌下握着宿窈的手却没松过。 宿窈手心渐热,反正有袖子挡住,看不出来,她也就没多管了。 宿窈朝秦王那桌看去,不见长宁的身影。 往日长宁最喜欢热闹,今晚怎地没来。 宿窈没注意到,就在对面,秦峥目光迟迟不移开,阴冷炙热。 周道叙眼如寒冰。 对面,谢迁可不愿妹妹成了众矢之的,他嗓音冷淡提醒秦峥,“侯爷,就算再不喜平靖王,也得忍忍。” 秦峥眼眸微眯,他盯着谢迁。 谢迁倏地一笑,他声音极小,“既然早就放手了,侯爷这副神情模样又是做给谁看?” 秦峥腕间青筋暴起,“谢迁。” 往日二人交情尚可,谢迁头一次对秦峥说这些话。 谢迁眼神发冷,“等会陛下就要来了,侯爷切莫失态。” 很快陛下、明德长公主就带着皇后和高贵妃入席,先是陛下说了许多社稷吉利话,紧接着又是长公主殿下与高丞相出声,秦王又说了漠北军情将士…… 听得宿窈都有些昏昏欲睡了,她强打起精神,玩起了周道叙放于桌下的手,他拇指戴了个扳指,宿窈握着他手指转来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