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家,书房。
一族之长王咏庆不悦地问火速叫过来的长子,“最近,你是不是太闲了?”
“没有啊。”这段时间个人生活多姿多彩的王文杨,心不在焉地回答道,“除了公司那边的事情之外,我不还兼任着台大教授嘛——忙着呢!”
“你还敢跟我装糊涂……”王咏庆阴沉着脸怒斥道。
王文杨吓得一激灵,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在外面偷吃的事情败露了。
别看他已经步入不惑之年,正处于成功男人的大好时光,但在年近八旬的老父亲怒目直视下,噤若寒蝉。
“最近我真没有闲着——您指的是哪件事啊?”王文杨硬着头皮反问道。
王咏庆怒极而笑,“看来你养尊处优惯了,已经不记得什么叫做言多必失了,连得罪人都不知道!”
王文杨脑中灵光一闪,知道老父亲说的是什么了,顿时暗中松了一口气。
他故作轻松地一笑,“您指的是,我谈论唐焕的事情?”
王咏庆一瞪眼睛,“这么说,你还背着我做了其它事?”
“没有,没有,这不是被您审问得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嘛。”王文杨心虚地连连摆手,赶紧转移注意力地步入正题,“虽然我对那位宝岛姑爷议论了几句,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吧——现在的社会氛围,不就是这样嘛,任何人都可以畅所欲言。”
王咏庆怒其不争地骂道:“亏我苦心培养了你那么多年,居然真的如此天真!”
王文杨沉默了片刻,然后试探道:“唐焕和您打电话,说什么了?”
“你以为呢?”王咏庆冷冷地哼了一声,“人家抱怨得在理啊——闭门家中坐,麻烦上门来,没招谁,没惹谁,就被政界、舆论、商界、文化圈的声音包围了。换成是你,愿意如此被动么?”
王文杨脸上闪过一丝悔色,可他仍然嘴硬地说道:“局势已经这样了,唐焕就算不高兴,又能怎么样?毕竟,这里是宝岛,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靠我们家帮忙呢,总不至于真的因为几句话,便斤斤计较吧!”
王咏庆没有开口,只是目光炯炯地审视着自己属意的接班人。
背上不知不觉地渗出汗水的王文杨,一动不敢动,生怕老辣的父亲,看出他之所以对家族的重要盟友大嘴巴一张地开炮,是因为怀着一份私心——嫉妒妹妹那一派和唐首富关系太近,以至于势力大得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不得不说,大家族的关系就是如此错综复杂,即使一母同胞,也会心生隔阂。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王咏庆略显疲惫地摆了摆手,“你去吧,不过要记住,保持低调。”
身上压力一轻的王文杨,当即恭敬地答应一声,小心翼翼地退出父亲的书房。
“没事吧?”迎过来的陈静雯,关切地问候丈夫。
“还能怎么样,被训了一顿呗。”王文杨不耐烦地一甩手,“这段时间我要面壁思过,没事别来打扰我。”
望着丈夫离开的背影,陈静雯有些黯然——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对方的心已经不在自己这里了。
事实的确如此,心里有些郁闷的王文杨,直接去了一所高级公寓,抱着小鸟依人的妙龄女郎,口中呢喃着“安妮”,所有烦恼顿时飞到了九霄云外。
温柔乡,英雄冢,不外如是。
……
第二天,心情重新明朗起来的王文杨,如常来到了台大。暑假即将到来,他得把期末的一些工作收尾搞好。
和所有著名大学一样,台大风景如画。估计很多人在如此环境下,都不免升起不想再去理会尘世喧嚣的念头吧。
王文杨注意到,不少学生拿着一份报纸,看得津津有味。
好奇之下,他便找来一份报纸,瞥了几眼,当即脑袋轰轰作响,心中涌起一个念头——不至于如此凑巧吧?
原来,该报纸引用了来自香江的一个可靠消息。头版标题为《大家好才是真的好——香江时报大厦好赚!》,内容讲的是这所大厦的神奇出售过程。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香江是宝岛和大陆的直接斗争场所,比如,类似报纸、足球等领域的针锋相对,而《香江时报》,就属于宝岛的喉舌报。
不过,由于亏损严重,尤其是香江回归时间临近,《香江时报》这个赔钱货就不可避免地失去了它的原有价值,终于在1993年挺不住了,宣布停刊;不过,仍然保留注册刊号“44”。
之后,沈诚创办了《新香江时报》,身兼社长及总编辑,坚持了大约两年的时间,最终还是没挺住,于今年宣布停刊。
如此一来,《香江时报》算是死透了,而《香港时报》的总部,位于湾仔告士打道与卢押道交界的“香江时报大厦”,也没有必要留在手里了。
于是乎,李登灰最为信任的“大掌柜”——刘太英,亲自出马,处理这块大肥肉——结果,价值高达5.8亿港元的“香江时报大厦”,仅以1.9亿港元的价格出售,堪称毫无疑问地“产业贱卖”。
但重头戏还在后面——在接下来的两个多月时间里,“香江时报大厦”被紧锣密鼓地转手倒卖了三次,获利高达3.9亿港元。
据说,李登灰的妻子曾文慧分得2000万港元;其余各级人员也都有分润。
这个情况,还真是应了那句“大家好才是真的好”的形容——一起贪得飞起!
王文杨放下报纸,眼前仿佛出现一幅情景——李登灰苦心经营的圣人形象,开始坍塌。
……
官邸。
李登灰,老脸铁青。
自己美国之行刷来的声望,有多宝贵,他这个受益人最清楚不过了;现在好了,直接被打落一级——崇拜降为了崇敬,崇敬降为了尊敬,尊敬降为了友好,友好降为了中立,中立降为了仇恨。
形象的一落千丈,部下的战战兢兢,盟友的意味深长,政敌的幸灾乐祸……
种种变化,纷至沓来,可谓是冰火两重天。
虽然没有证据,但平日里亏心事做多了的李登灰,有理由做出第一反应——这是唐焕干的,以报复之前将他架到火上烤的逼迫。
混蛋,至于这么狠么?
刘太英,如履薄冰。
他这个“大管家”,主要工作就是打点党产,经手的财物不计其数,可谓地位显赫,属于主子手下一位叱咤风云的得力大将。
当然了,中饱私囊是免不了的。
就拿“香江时报大厦”的处置过程来讲,里面当然有猫腻。
可即便曝光了,那又能怎么样呢?
早就上下打点好了,“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人人有份,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跑,水泼不进的攻守同盟。
因此,当看到那份报道的时候,刘太英的第一反应只是气急败坏——如此机密的事情,怎么被外人知道得清清楚楚?连某某分了多少,都具体地列了出来。
接着,刘太英就是嗤之以鼻——这帮家伙,所知有限,大部分金额数字根本对不上,完全就是胡编乱造——自己怎么可能,怎么敢拿最多的那一份。
不过,当听到一些诸如“刘兄,果然打得一手好算盘”之类阴阳怪气的挪揄后,刘太英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尼玛,这些数字太阴险了,分明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那些收到好处的人,尤其老板,见自己竟然偷偷地贪了那么多,会作何想法?
刘太英不由得想到了,历史上那些干脏活的人,都是怎样一个卸磨杀驴的结局。而且,本党派向来有着心狠手辣的传统。连蒋家的那位二儿媳妇石静宜,都没能逃过“一杯鸩酒”的悲惨下场。
到了现在,刘太英不管看什么,都是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自己会不会成为丢车保帅的弃子?
惶恐不安当中,刘太英不时偷偷地打量几眼自己的老板,但久居高位的对方,早就练得喜怒不形于色了,根本发现不到什么端倪。
好在,李登灰终于开了口,“现在,媒体是什么反应?”
刘太英不敢有丝毫隐瞒,老老实实地汇报道:“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讲到这里,刘太英又偷偷地瞥了一眼自己的老板,咽了一口唾沫,艰难地继续说道:“现在,‘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已经成了岛内的流行语,很多厂家拿去当广告,电视台的那些综艺节目,也不时地引用过去当笑料。”
李登灰的脸色一阵变幻,只能用精彩这个词来勉强形容一下了。他有一种预感——自己极有可能会和“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这个口号,耻辱地永远绑定到一起了。
哪个能人想出来的如此意味深长的俏皮话?有如此本事,帮自己宣传造势地拉票,多好!
李登灰终于绷不住了,恨恨地一拍桌子。
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的刘太英,顿时被惊得一激灵,赶紧献策道:“这些媒体实在太不像话了,应该整顿一下。”
“愚蠢。”李登灰气呼呼地骂道:“宝岛已经放开盐论自~由这么多年了,能收回去么?如果真按照你的主意去办的话,那就会彻底捅了马蜂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