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富先生的消息渠道非常高效,甚至连王氏家族这个宝岛坐地户都略有不如。
转过天来,王咏在歉意地向唐焕辞行——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情,自己这个台塑集团的二号人物,必须回宝岛一趟、露露脸了。
“那就让我的硅谷一号送王老吧,如此也能减轻一下旅途的劳顿。”唐焕点了点头,“稍后,我肯定也要为此特意安排宝岛一行。”
小蒋先生的逝世,宣告统治宝岛近40年的蒋家时代正式告终。随着蒋家走入历史,宝岛一家独大、长期支配政局的日子也不复存在。
在野势力崛起的过程中,连那些社团人物都能摇身一变、堂而皇之地登上大雅之堂,何况王氏家族这样的商业巨无霸了——财团之间彼此联合的价值只会越来越重要。
简而言之,宝岛开启群魔乱舞模式了。在那里有着巨大商业利益的首富先生,肯定是不争白不争,不要白不要了。
王咏在火速出发后不久,进一步的消息,汇总到了唐焕手里。
1988年1月13日下午,小蒋先生逝世;晚上8点8分,其副手李登灰宣誓继任;晚上8点45分,宝岛的电视台中断正常节目广播,公布这一系列消息。
根据安排,1月14日,灵堂设于台_北市荣民总医院“怀远堂”,供亲属部下拜祭;1月22日,移灵台_北市圆山忠烈祠,供民众瞻仰遗容;1月30日,举行大殓。
唐焕轻轻放下传真,揉了一下眉心,缓缓说道:“看来,我也要动身去宝岛了。”
“沧海桑田。”韩安远唏嘘道:“影响力长达半个多世纪的蒋家_王朝,没想到就这么落幕了。”
“王权没有永恒,何况后继无人!归根结底,还是机制没有跟上时代变化。”唐焕可没有那么多的感慨,他低声强调道,“我下次再来,说不上是什么时候了。那些局势分析,一定要放到心里去。”
历史长河奔腾不息,没有人可以真正逆势而动。
唐焕纵然苦心孤诣,但能够如臂使指一般施加影响的范围,也就一个大国省份或者扶南这样的小国。而可能导致时局突变的某些诱因,已经完全形成了。
他不想再去计较成败得失了,太累!
既然回天无术,不如遵循老祖宗传下来的人生智慧,明哲保身,以待来日。
毕竟,信息不对称的资本,用了不到十年,还有大把机会。
韩安远并没有因为自己成为大权独揽的一方诸侯而改变初心,外甥的分析判断,虽然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但又确实可以从当下的蛛丝马迹当中得到佐证,由不得他不重视。
甥舅二人密议完后,唐焕又把锦畅、锦阁叫过来叮嘱道:“我就不带着你们去宝岛了。既然师父是你们自己挑选的,那你们就暂时安心地呆在这里跟着人家学学。记住别调皮捣蛋惹麻烦,否则的话,就罚你们陪着小叔叔玩。”
听到最后一句,锦畅、锦阁赶紧苦着小脸,连声保证自己绝对听话。盖因到了扶南首都百囊后,他们见到了韩安远和伦美公主的两个孩子,最大的一个还不到四岁,却要恭恭敬敬地喊对方叔叔,小哥俩别提多别扭了。
见儿子被唬住了,唐焕哈哈一笑,“听话就对了,要不然等你们妈妈来兴师问罪的时候,我可不出面说情。”
……
在视察扶南的过程里,并非没有发现问题。但对于哈努克市那个特区而言,社会实验本身就容许出现问题;而哈努克市之外的扶南其它地区,自有韩安远这个官方大管家负责。
所以,唐焕乘上硅谷一号,离开扶南的时候,心情很轻松。
不过,当他到了宝岛后,便立刻感受到了这里的官方所营造出来的肃穆沉痛气氛。
除了众多部下前来迎接之外,宋先生也赫然在列。
见此情景,唐焕心里一笑。这就是聪明人的目光敏锐之处了。对方肯定看出了,今后宝岛政坛上,不管是谁,都离不开资本在背后提供支持。
实事求是地讲,宋先生的政坛资历还是有点浅,论起背景来,也比连_战等人薄。唐焕对他感兴趣的地方,主要在于原本时空里,其能拉出一票人马单干的举动。
当然了,自从1979年相识以来,双方的私交确实不错。仅凭这一点,唐焕就会撒钱支持宋先生。
毫不夸张地讲,从这一刻开始,唐焕便在宝岛进入了你来我往、应接不暇、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变相怪杰”模式。几乎每个人的话语里都透出一种试探,进而反映出了小蒋先生逝世后,到处充斥着那种合纵连横、勾心斗角的宝岛政坛新生态。
唐焕也见识到了像王氏家族这样的商界显贵,是如何地四下押宝,来保证自己的商业利益,甚至出现表面上的分歧,给外界一种迷惑。
就拿王咏庆的长子、王雪虹的胞兄王文杨来讲吧,就是李登灰的忠实追随者。
……
抽空和胡父下棋的时候,老爷子尽心地为唐焕这位便宜女婿介绍了一番岛内的派系格局,尤其一些私人恩怨,以及奇闻异事,倒也起到了极佳的补充作用。
“您大半辈子谨小慎微,怎么现在还对这些弯弯绕绕热衷起来了?有那功夫,还不如带带锦年,锦方了。”胡音梦埋怨了几句后,朝着自己的双胞胎儿子一挥手,“去和外公下棋去,记着让一个马。”
胡父被女儿挤兑得直吹胡子,“我这么大年纪,还用让三岁多的小娃娃让子?”
胡音梦翻了一个白眼,“别以为那天我没看到您老当着锦年,锦方的面悔棋。”
锦年,锦方奶声奶气地接过话来,“我们真的没有向妈妈告密。”
胡父转嗔为喜地哈哈大笑,“大孙子最乖了,咱们下棋,让他们两个自己说话去。”
唐焕站起身来,让开位置,随口问道:“什么事?”
胡音梦微微蹙着眉头回答,“2月17日就是农历春节了,可宝岛这边却出了禁娱令,瞧这架势,别说贺岁档了,恐怕今年全年的电影放映都会出现问题。”
“这个法令出台,很正常。”毫不意外的唐焕,欣赏着窗外庭院里的盆栽,懒洋洋地说了一句,“之前我不是提醒梦工厂做好宝岛市场出现意外状况的准备么?”
“老爷您确实神机妙算,可谁能预料到程度如此严重啊!”胡音梦懊恼地嘀咕了一句,“尤其还是赶到了贺岁档这个节骨眼上,本来大家还指望着过个好年呢。”
长期以来,宝岛都是港片的重要票仓。因此,禁娱令一出,影响不可谓不大。
唐焕微微一笑,玩味地说道:“不妨换个角度来看这个禁娱令,未尝不可以善加利用。”
“饭碗都没有了,还怎么善加利用?”胡音梦没好气地反问了一句。
“就算宝岛市场暂时没有了进项,那也不至于马上挺不住了吧。”唐焕悠悠地说道:“进入1980年代以来的这一波香江电影行业繁荣,让很多人把赚大钱当成了理所当然,甚至对大公司的规矩开始抱怨,感觉自己被不公平地剥削了,进而不乏打算出走的蠢蠢欲动者。”
“可时至今日,香江还没有建立起来真正的、可以保证自己长远发展的电影工业体系,更不知道这波繁荣能持续多久。”
“索性不如趁着这次机会,让他们感受一下行业冬天的寒冷吧。”
“你这是又要借机会敲打别人了么?”胡音梦以手扶额,显得很无奈。
“我可没闲心特意设计一套戏码,去敲打小角色。”唐焕随意地摆了摆手,“只是让一些人头脑清醒、脚踏实地下来而已。”
“那我应该怎么做?大老爷赶紧给个明确指示吧。”胡音梦不耐烦地催促道。
“这样,你把公司在宝岛市场的压力,直接传递到导演和一线艺人这一级别,甚至可以让他们来这里亲自碰一下壁;同时突出大陆市场、扶南市场的潜力,也可以让他们实地考察一番,最好能在心里真正建立起来一个大局观,别到时候没长脑袋地跟风瞎闹。”唐焕沉吟着指点道。
“瞎闹?”胡音梦疑惑不解地插嘴问了一句。
唐焕避而不答地摆了摆手,“另外,再放出薪资可能受到影响的风声。当然了,我们犯不着找来这个借口克扣那点钱,只是让大家知道什么叫做感恩,做老板的也不容易啊——适当的管理技巧,还是要用一下的。现在香江社会越来越急功近利,此类优良品质正在消失。”
“你就没有积极一点的东西跟我说?”胡音梦有点小郁闷。
“当然也有好消息了。我不是说过了么,看问题要尝试多个角度。”唐焕微微一笑,“宝岛官方发出的禁娱令,只能管得住公众场合的活动,总不能挨家逐户地审查谁掉的是鳄鱼的眼泪,谁背地里歌舞升平。时至今日,过惯了多姿多彩的娱乐生活的人们,哪有那么容易一下子朴素起来,正好家庭娱乐影院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你联系在宝岛市场负责这个领域的年代集团,和邱复生沟通一下想法,也可以找个时间来见见我。”
“还是你老奸巨猾。”跟着唐焕的思路,想明白其中关键的胡音梦,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