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船很快就贴着他们所在的画舫停了下来。 还未等停稳,立于船头的男子就火急火燎地跳了过来。 整个过程,他心急的叫喊声都未曾停过:“芮涵芮涵,我来——额……” 薄幔被掀开之后,面面相对的一船人都沉默了。 南阳王次子,明泽帝的亲侄子,江黎风,整个人都僵成了一尊雕塑。 心里的天平来回倾斜。 他只在数年前随父王进过一次皇宫。 那一年,他与明泽帝近距离打了个照面,又在听父王与对方不尴不尬地聊了两句家常之后,就被安排在其斜下方的长桌后安享晚宴了。 慑于明泽帝浑然天成的天子气势,他全程都没敢怎么抬眼去看,却也在那短短的惊鸿一瞥后,牢牢记下了对方的模样。 阔别几年的乍然相见,让他的膝盖都有一瞬间的酸软无力。 要跪不跪的犹疑之中,眼尾的余光又在四处乱晃之间,瞧见了丁芮涵泪眼朦胧的可怜模样,摇摆的天平立即便猛地朝着一边倾斜—— 那年进宫之时,他还只是个没长开的半大孩子,如今他的模样早已经历了翻天覆地的改变,相信只要他不主动说明,明泽帝也不会记得有他这么一号人物! 想到这里,江黎风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而后:“在下聂闻,今日是来将芮涵从丁府之中解救出去的,还望这位公子能行个方便!” 丁芮涵:“……” 江宴川:“……” 在场群臣:“……” 想要带人走就好好说呗,做什么摆出一副他们强抢民女了的模样,那么—— 【噢哟!】 气氛焦灼之际,小家伙的心声恰在此时响了起来,带着难以形容的兴奋。 【黎风哥哥还想装不认识澄澄的美人父皇呐!】 黎风……哥哥? 能听到小家伙心声的几个朝臣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迟疑。 半晌,才终于有人在大脑的角落里翻出了与“黎风”二字有关的记忆。 江黎风,南阳王次子,其长兄在京中生活数年,因贪图京城过分安逸的生存环境,而数年不曾归家。 一时之间,众人的眼神都有些一言难尽。 不愧是你啊,南阳王! 养出的两个儿子,哪个都不想回家! 江宴川正欲放下茶盏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满眼兴味地看向江黎风,轻笑一声:“聂闻?”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这个满身帝王之气的明泽帝,江黎风仍忍不住双腿一颤。 他梗着脖子,强逼着自己不流露出半点怯意:“没错,正是在下!” 江宴川的视线,终于舍得朝丁芮涵的方向瞥了一眼:“那你倒是问问,这位姑娘愿不愿意跟你走呢。” 放到一半的茶盏顺势收回,江宴川掀起茶盖轻轻一吹,垂眸又浅酌了一下。 也挡住了眼神中的寒光。 南阳王与他并不亲近,甚至可以说是,还有几分怕他。 印象里的近几次面见,对方都是强撑着满脸笑意,战战兢兢说着讨好的说辞。 他不甚在意这样的疏离态度,却不能允许,皇家的子嗣在外被人如此轻怠。 “芮涵?” 丁芮涵又是狠狠一颤。 事情发展至此,已然超出了她的掌控,但…… 丁芮涵的视线四处游移,脑海中不断回想方才明泽帝的那一道眼神。 冰冷,阴鸷,像是正在草丛中观察猎物的豹子,只待对方露出丁点破绽,就要一跃而出,牢牢咬住脆弱的脖颈。 她只得道:“我、我不能跟你走……” 群臣的眼神忽地亮了! 在小家伙的身边待得久了,对大瓜的嗅觉就会变得格外敏锐——这明显就是有大瓜将至的甜美气息! 众人的呼吸都不自觉放得清浅,整个空间都只剩下了耳边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以及—— “咔吧——” 江映澄不自觉咬碎了一块小饼干,在嘴里“嘎嘣嘎嘣”地嚼了起来。 心声也没闲着—— 【哦哦哦——】 嚼嚼嚼。 【黎风哥哥的天都要塌了。】 嚼嚼嚼嚼嚼。 众人的眼神暗戳戳移了过去,对小家伙的形容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那失魂落魄,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可不就是天都塌了的表情?! 群臣遗憾地咂吧咂吧嘴,总觉得里面缺了点什么。 “咔吧——” 嚼嚼嚼。 “芮涵,你、你是不是……”江黎风茫然地抬起头,眼神却克制地没敢往明泽帝的方向瞥,只在群臣的脸上逐一扫过了一圈,又怂,又想为心爱的女子出头,“是不是被什么人欺负了?” 群臣:“……” 道理他们都懂,但看他们做什么?! 明泽帝就在上面坐着呢,要真是想要欺负这么个柔弱女子,还轮得到他们出手?! 他怂,丁芮涵也没好到哪去,深知上座之人身份的人哪里敢口出妄言。 她垂下头,用力左右摇晃,偏偏心里还有些不想放弃这么完美的冤大头人选,做足了有苦难言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