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天色在彻底亮起来之前,江映澄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受她美人父皇这段时间总是半夜偷偷跑出去处理公务的影响,她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总是在半夜惊醒。 只是这一次,她难得没有因此而气呼呼地找出门去。 江映澄贼兮兮地将房门拉开一条小缝,又贼兮兮探头出去看了半晌,确认近距离内没有谈话的声响过后,才放心地缩了回去。 【万岁!】 江映澄心里乐开了花儿,在心里美滋滋地哼了个小曲儿。 【万岁!!】 她艰难地搬了张椅子堵在门口,而后蹦蹦跳跳地坐到了圆桌边,掏出她今日找元大哥写好的一大摞宣纸,熟练地裁成一个个漂亮的小方块。 【唔……山坳深处,有……“有”字在哪里?】 【机关的“关”呢?】 江映澄找得专注,却也仍是没能坚持上太久。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江映澄听不太清,只觉得对面应是来者不善,语气十分蛮横地大声叫嚷着什么,很快便有人从房间内快速窜出,小声地开始劝慰。 她垂头思忖了片刻,将桌面上的纸条小心收好,把堵在门边的椅子挪开,又将门拉开了一条小缝。 探出头后,谈话声便又清晰了许多。 “动作麻溜的啊,”身着一身衙役服的官差骂骂咧咧,“不是我说,我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寻宝客,是我们白天不让你们去了吗,至于半夜悄悄……” 翰林学士谭颂笙不住点头,姿态就快要低到了尘埃里:“是是是大人教训得是,我们这就跟你回去,您可千万……”小声些,别把他们的小祖宗吵醒了! 然而—— “谭伯伯?” 江映澄彻底从房间内走了出来,还作戏作了个全套地伸手揉了揉眼睛:“这位官差伯伯是谁呀?” 【谭伯伯这是要去哪里?】 江映澄又开口问道:“伯伯们在说什么?” 【他怎么都不动啦?!】 谭颂笙仍全身僵直地呆立在原地,全身的汗毛都根根直立了起来! 苦涩的泪水不住往心里面吞。 还能是在说什么?! 当然是在说,他即将要面对的、分外悲惨凄凉的人生啊—— …… 陀壁县县衙的牢房里。 以潘汲峰为首的几员潘党,与一众清流分立两侧,中间似是隔着一条看不见的鸿沟。 两方人马之间的氛围,却是如出一辙地愁云惨淡。 半晌,才终于有人开口,打破了眼前的平静。 “你们说……会是谁来接咱们回去?” 话一出口,这一小方空间内,就陷入了更为沉重的死寂。 又过了不知多久,有人沉沉地长叹一声:“怎么就会那么巧呢……” 众人的思绪也随着这声叹息,被拉回到了隧道中的那段,鸡飞狗跳的回忆。 继他们从那颗超级大的圆球的袭击之下艰难逃生之后,一行人又先后经历了——从四面八方射出的箭雨,突然陷落的地面以及从两侧突然涌入的毒液攻击。 等他们好不容易在溪安镇那群高手的帮扶之下逃出生天,每个人的脸上身上都布满了灰尘,好些人的身上还带着道道伤痕。 狼狈之际,还偏偏在经过了一个转角之后,迎面就碰上了浑身干净清爽,像是在自家后花园闲逛的应斯南一行人。 当时,双方人马的眼神都很是一言难尽。 他们惊叹于对面的这群人竟然能都如此轻松惬意,对面的人则惊讶于—— “这里怎么还会有人?”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来啊!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 精疲力竭的一众朝臣躲又躲不过,没有明泽帝的示意又不敢轻易亮明身份,只得悲愤又无力地被人押送至此,体验这辈子都不曾有过的新奇经历。 “唉……” 过度悲惨的经历又引起了连片的长吁短叹。 “怎么就那么倒霉呢……” 忽的—— “来接那一伙盗墓贼的?” “跟我走吧,”外面值守狱卒的声音突兀响起,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嘲讽,“你们人多,都在最里面那间最大的牢房里面关着呢。” “虽然这么说有点僭越,但是你回去也劝劝他们,身强体壮的做什么不好,偏要学人家盗墓……那是一般人可以干的吗?!” 群臣身形一滞,下意识放缓了呼吸。 会是谁来保释他们出去? 留守客栈里的,除了跟在小家伙身后的那四大护卫,以及负责在暗处保护她的一众暗卫,剩下的几个人中—— 元良平太穷,柳鸿飞年长,毕宏朗不堪重用……他们之中无论谁来,都很难将他们直接带出。 一时之间,众人仿佛都听到了周围同僚过于响亮急促的心跳声。 求求了,千万不要是…… “嗯嗯嗯,”有人清脆回应,“澄澄知道啦,谢谢伯伯!” 群臣:“……” 群臣:“!!!” 群臣眼前一黑! 不要啊~!! 然而,现实并不以他们逃避的愿望为转移,群臣只觉得在那道声音落下的仅仅一瞬之后,他们万般不愿在此刻见到的小小身影,就出现在了木栅门外。 ——小家伙一声不吭,只面无表情地,目光沉沉地,带着控诉地,死死盯着他们看。 群臣突然开始观摩起他们所在的这间牢房。 不看不知道,这里的环境还颇为干净整洁。 眼前的这一小块地面上只有七颗石子,身侧的铁窗上共有八十二道划痕,墙面上是这间屋中的前辈用石子刻下的与君书。 整个房间不脏不乱不臭,他们甚至可以在这里住一辈子这样。 狱卒嗤笑一声,似乎也觉得这样的场景十分有趣:“哟,还知道丢人呢?” 在小孩子面前抬不起头来,也不知道在图些什么。 “行了行了,确认过是你要保释的人之后就走吧,”狱卒打了个哈欠,道,“交钱保释之后,就可以带回去慢慢看了。” 闻言,江映澄深深在他们所有人身上瞥了一眼,奶呼呼的声音里还带着丝丝困倦—— “伯伯,”她抬起头,分外真诚地看向身边的狱卒,“澄澄不认识他们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