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承望边走,边将金豆子塞了进去。 这附近一圈都是可以听见小家伙心声的清流,他根本就不怕被人看见。 他刻意挑了个寇奇文能够看见的角度,单手缓缓塞入,慢条斯理的动作将这段折磨的时间无限拉长,即便没有回头,他也能猜到对方现下的表情—— 【啊哈哈哈哈哈,钟伯伯夺笋呐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寇奇文的眼睛竟然可以瞪到那么大哈哈哈哈!!】 【救命,他看起来好像就要气晕过去啦哈哈哈哈哈——】 钟承望唇角勾笑。 他将这个确定无毒的香囊恭敬递到了太子殿下手中,在对方装模作样地确认过后,又拿着香囊,朝小家伙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江映澄眉眼弯弯,很大方地将里面的金豆子挑了出来,当场“送”给了她的钟伯伯。 而后,将手中的香囊提起,放在半空,与她太子哥哥手中的那个细细比对。 两个香囊的样式一模一样,她太子哥哥手中的那个,甚至还细致的,就连因被撕扯而断掉的带子,都跟她手中的这个相差无几。 “人、人赃并获了!” 这分明就是提前做过了无数次试验后的结果! 寇奇文:“!!!” 怎么就人赃并获了?! 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那金豆子分明就是您的护卫后放进去的!! 江映澄扭过头,不去看对面寇奇文的表情,只恶声恶气道:“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寇奇文:“……” 寇奇文:“???” 这场景太过离谱,以至于他脑海中第一时间升起的,竟不是即将被送入大理寺严刑拷问的凄惨画面,而是—— 我吗? 是在问我吗? 是在问这个,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往香囊里面塞金豆子的,无辜的我吗?! 眼神中的控诉分外明显,即便没有出声,在场众人也瞬间就感受到了他未能说出口委屈。 就连正处于气愤之中的江映澄都眼神飘忽了好长一会儿,而后又很快理直气壮了起来:“既然你不说话,澄澄就当你默认了!” 澄澄可是给过你机会啦! 是你自己不珍惜的呢! 寇奇文更气了。 这个香囊中的成分并不怕被查验。 雪蟾香无毒,甚至本身也是一味很好的香料。 只是这种香料,在与水韵香结合后,会生成无解的毒气,若长时间摄入体内,必会使人内脏受损,病症不断。 凭借太子的宽厚仁和,以及对方绝不允许冤假错案发生的性格,他此次定当无事! 只是—— 对面的十一公主似是犹觉得那物归原主的三颗金豆子不足以表达谢意一般,垂头又在腰间那一连串的荷包上挑了一个深褐色的解了下来,当着他的面就直接送给了那个冤枉他的不知名护卫。 寇奇文气血上涌,硬生生被这一幕气得眼眶都泛起了阵阵湿意! 江映澄余光扫到,整个人也惊呆了似的僵了一下。 【哭、哭啦?】 【这就哭啦?!】 只须臾,就没什么心理负担地笑出了声:【嘿嘿嘿~】 “不着急奥~”江映澄小声安慰对方,“咱们进了牢里再哭!” 寇奇文:“???” 有您这么安慰人的吗?! …… 这个时节的日头都落得比较早。 等他们将云溪殿中的一应事项都处理完毕,天色就已经隐隐黑了下去。 留众人再用过了晚膳之后,元日宴就算彻底走到了尾声。 江宴川亲自携文武百官至升平门送众使臣离开,及至最后率人走出宫门的昌兰国国主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后,他便大手一挥,直接令百官也可就此归家。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规规矩矩地拱手告辞。 汪国公和阚锐锋的马车落在最后,行至云山路时就要各自分开,两人自轿中探出头,客气地打过招呼之后,就令车夫拐向了自家宅邸的方向。 …… 夜幕深沉。 汪国公照着宫人的指引走到了御书房门外,请门口的护卫进去通传,他有急事需要立即面圣。 不一会儿的功夫,里面响起一道轻巧匆忙的脚步声,再片刻,眼前的红漆雕花木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 长顺公公明显带着惧色的脸上挂着牵强的微笑,对着汪国公福了福身:“汪国公,里面请吧——” 汪国公忙抬脚跟了进去。 路上,汪国公几次想要开口询问明泽帝的状态,但观这御书房内奇静无比,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走过昏暗的长廊,再一转弯,眼前的光晕便骤然明亮了起来。 明泽帝低沉凝练的声音自前方响起:“何事?” 汪国公神情一凛,连头都未敢抬起,就直直走到文房桌前,撩起长袍下摆,当即便跪了下去! “陛下!”汪国公言辞恳切,“元日宴过,臣便又虚长了一岁,臣自觉身体状态每况愈下,恐无力再担朝堂重任,今想与陛下求一恩典,准许臣告老还乡!” 御书房内的氛围陷入了凝滞,半晌—— “只是告老还乡?”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似笑非笑,“汪卿可还有别的请求?” 汪国公咽了咽口水,心底给自己不住打气。 可以的! 这个办法一定可以的! 不要怂,就是干!! 汪国公闭上眼,毅然决然道:“臣并非自觉劳苦功高,携此望报,只是……” “只是如若陛下能够应允,准臣带着十一公主同行,臣定当不甚感激!!” 御书房内静得可怕,长顺公公面带不忍地将视线移开,看向角落里罚站般站着的一整排人墙,沉沉叹了口气。 又不由感到几分欣慰。 若是小家伙知道,此时正有人拼尽全力地想要护她周全,怕是也会像此刻的他这样,眼眶中长含热泪。 江宴川的手肘拄在文房桌上,握拳抵在额角,声音低沉:“这样。” 汪国公见明泽帝的语气中似乎并无暴怒的情绪,激动抬头:“陛下?!” 而后,余光就瞧见了站了一整排的、神色复杂的同僚。 不久前还宣称回府后就要立即休息的阚锐锋垂下了头,四目相对间,皆是一脉相承的尴尬窘迫。 汪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