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烧得正旺。 雁儿站在穹庐的窗前,痴呆呆望着茫茫无际的雪野。冰雪覆盖的草原给人一种宁静、圣洁的感觉。 触景生情,雁儿不由想起远方的家乡……朝那牧场的木屋,茅舍,栅栏、窑洞历历在目。她和公孙袤在空地上堆雪人。当黑色的石子点缀出了眼睛鼻子和嘴巴的时候,从斜刺里冲过来一个坏孩子,一脚踹倒了雪人,雁儿抹眼泪哇哇大哭。公孙袤哪里肯饶,和那孩子扭打在一起,不知是谁的鼻子破了,殷红的雪滴落在白雪上格外醒目、刺眼。 那个坏孩子跑了,得胜的公孙袤攥紧拳头还在示威。 那一幕好似就在眼前呈现,努力找寻,空空的旷野里,只有雪花不饰喧染,凌云起舞,一点点融入这冰冷的凡尘。她唯有深深叹息,那年那时的雪永远落入了她儿时封存的心海。自此后,慢慢长夜,连梦也孤寂。 冷风刺骨,窗跟前雁儿站立,有从外面扑进的雪花落在了雁儿的头发上。 红柳说:“阏氏,别冻坏了身子。” 雁儿深深叹口气,回转。 到了夜里,悬空的油灯依旧闪烁,卧榻上,雁儿沉沉睡去。她做了个梦,无边无际的旷野,雁儿孤零零地在行走。她不知道要去哪里,更不知要去干什么。空旷的世界里,只有她孤零零的身影。她心里有些焦虑,想大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一棵树,似乎像个走累了的跋涉者,伫立在山包的半坡上静候她的到来。枝头上的鸟儿飞走了,树叶随风轻轻摆动。 一条蜿蜒崎岖的小路延伸,她谨慎前行,尽量避开碎石间潜滋暗长的荆棘。阳光普照,给荒原涂抹了一层耀眼的亮色。风轻抚她的头发,把几束不安分的头发撩到她的脸上……在穿过一片茂盛的草地后,大片的野花开得艳丽,红的、粉的、紫的,缤纷异彩。不知不觉中她到了清澈的湖边,有个木屋,她没有进去,不知是否有人。湖边的芦苇像浪一样舞动浩荡,突然平地旋起了一阵大风,把苇絮扬的漫天洁白。置身于其间,雁儿不由自己地伸开双臂了转动起来,感觉身子渐渐变得很是轻巧,垂直向上悬浮。脚下的湖水喧哗,芦苇随风摇曳。远处的石头山上,一只贪婪的狼仰天发出凄厉的嚎叫…… 猛然醒转,躺在皮裘卧榻上的雁儿分明听见了穹庐外狼的嘶嗥,尽管显得很遥远,但她感觉身上已经浸出了细密的冷汗。 再也无法入睡,雁儿大睁着眼盯视上方,还在想刚才的梦。 帐外冰冷的世界里,狼的嚎叫着似乎逃遁了,一切静得无声无息,只有外帐酣睡的女仆发出断续的梦呓。 穹庐外有马蹄声急促掠过,那是巡夜的军士在忠于职守。 到了春天的时候,大单于莫都又出征去了,须卜也在出征的队列里,马背上的她英姿飒爽,脸上充满傲气与得意。 雁儿和伊娜以及其他后庭的女人们送行。 孪鞮莫都跨上战马,自信满满。 在众人的视线里,队伍风驰电掣远去。 无所事事,风和日丽的时候,雁儿在红柳的陪伴下漫步行走。 草原上,鸟语花香。仰望蓝天,雁儿伸展双臂,微闭双眼,感受阳光的温暖。 有时伊娜过来坐坐,两个女人的话题自然是从她们共同的男人莫都开始。 雁儿说:“正整日里要么出去转转,要么躺在卧榻上酣睡,日子过得好慢。” 伊娜微笑:“你嫌日子过得慢,那是你想大单于了。怎么,这二十几天不见,就熬不住了?” 雁儿急忙申辩:“哪有,你可别胡说。我只是觉得活人挺无聊的,在草原上男人们征战,女人们放牧,似乎生活就是这些。” 伊娜说:“那你还想怎样?” 雁儿摇头:“我也不知道。” 伊娜说:“你够好的了,大单于那么喜欢你,他都很久都没去过我的帐里了。” 雁儿抿嘴笑笑:“咋,感到寂寞了?耐不住长夜了?” 伊娜说:“你夜夜有单于陪伴,那知我心里的苦楚。” 雁儿辩解:“哪有,他不过偶尔过来。你还说苦,身边多了一个小王子陪伴,哪个能和你比,还不知足。” 伊娜笑了:“看你还脸红了。是啊,你这样说我真的该知足啊。不过,这么长时间了,你肚子咋一直没动静呢?” 雁儿无奈苦笑:“这我哪知道。” 伊娜宽慰说:“咱们漠北天寒,女人怀个娃不那么容易。没关系,你还这么年轻,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 雁儿说:“顺其自然好了。后庭有几个阏氏挺争气,这几年给单于倒是增添了王子和公主。” 伊娜说:“须卜也不见开怀,所以这次出征她又跟了去。” 雁儿说:“如果她能有了身孕,怕是要做大阏氏了。” 伊娜说:“她身后有右贤王,大阏氏的位子迟早都是她的。” 雁儿皱眉:“这世界为何要有战争?” 伊娜也忧心:“这次出征归来,须卜怕是更不可一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