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章台宫，始皇帝并没有休息，而是看着姜妄的奏折陷入了沉思。 片刻，他又拿起了一封李斯前几天递上来的奏折。 李斯的奏折内容几乎与姜妄的完全相反。 随着儒家的被重用，大秦的文学风气，慢慢兴起一些。 一些儒士对大秦制度的各种讨论也先后出现。 这些儒士普遍都认为分封制才是正统，毕竟周朝800年都是分封制。 分封制这种概念在他们心中已经是根深蒂固。 而雁山前几日上报了这些事之后，始皇帝是愤怒的。 只不过，如今的始皇帝早就已经不是毛头小伙子，他的心思深沉如海。 所以他并没把自己的愤怒表露出来，反而是在默默思考。 想了一晚上，他想明白了一些事。 说到底，这背后有着利益关联。 这些讨论分封制的儒生，几乎都是旧派儒生。 这些儒生，代表的是部分旧贵族的利益，这些旧贵族希望通过通过分封制恢复往日的特权和地位。 他们这些人，是在为自己的利益发声。 同样，他们也在试探始皇帝的底线。 这时候的始皇帝，已经对旧派儒家开始不满了，这些旧儒都不是省油的灯。 之后，始皇帝召见了隗状、姚贾、王绾、李斯等人，把这件事说了。 始皇帝认为，应该想办法扭转这种主张复古的思想。 李斯在回去后就奉上了这个奏折。 他奏折上写道：“陛下，如今郡县制度已定，私人讲学却结成群党反对法令教化，一听到朝廷举措，就各以所学进行评议，入朝心不在焉，出朝街谈巷议，用大言欺君来博取声誉，以奇异行为来赢得高名，还率领臣民制造谤语。 像这样，如果不禁止，那么君威会从上往下降，朋党会在下边形成。 现在陛下并有天下，别白黑而定一尊，诸子百家却各持己见，妄议时政，沽名钓誉，尤其是以儒家为最。 臣认为，不同的学术观点和议论时政的声音会损害皇帝的权威，导致国家思想不统一。 因此，为了增加中央集权，应当禁止私学，把民间收藏的《诗》《书》等诸子百家的着作一概扫除干净，命令下达30天后还私自收藏的，课以黥刑并罚作筑城苦役。” 李斯的这份奏折，已经献上来五天了，但始皇帝把这份奏折压下了。 如今，他把李斯与姜妄的两份奏折放在桌上，默默沉思着。 两者的观点，完全是相反的，一个提倡禁止私学，管制书籍，摧毁不好的书籍。 一个则主张广建学堂，让平民也可以读书。 眼前的两份奏折，让始皇帝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 没错，是真正的纠结。 从心底来说，他的心里是偏向于李斯的奏折的。 这是因为不同的学术争论，在他看来，就是不利于思想统一。 另外，那些旧派儒生，蹬鼻子上脸，应该让他们付出代价。 对于始皇帝来说，李斯的奏折更利于他的统治。 “如果说，李斯代表依附大秦的新兴官吏阶层，旧派儒家代表的是旧贵族，那么先生，代表的又是什么呢？”始皇帝手指默默敲击着桌面。 在大秦，始皇帝把麾下群臣大概分为三个势力。 一是老秦人，这里面包括关中新贵和勋贵集团、外戚、宗族，如嬴氏、蒙氏、王氏等。 二是，新型官僚阶层，这个势力来源于未统一时候的外臣。 他们与关中贵族尿不到一个壶里，老秦人还不喜欢他们，所以只能自己抱团，通过依附秦朝的新制度和始皇帝来获取权力和地位。 三则是，旧贵族集团。 旧贵族集团包含关中贵族，以及一些在秦朝吞并六国做出贡献的六国贵族。 而这次姜妄献上来的奏折，始皇帝有一些想不明白。 大肆建学堂，这好像对大秦无益，至少短期无益。 不过，始皇帝是不认为姜妄会有什么坏心思的。 “赵高，你说先生为什么要在大秦四十个郡创建学堂？”想不明白的情况下，始皇帝询问起了赵高。 这就让赵高为难了，始皇帝都想不明白的问题，赵高更想不明白了。 “陛下，小的哪能懂的这些。”赵高腆笑着说。 始皇帝也没打算从赵高嘴里问出答案。 “拟诏，明日起，不允许再讨论分封制，《诗》《书》等儒家书籍全部上交，命令下达30天后还私自收藏的，以黥刑之，并罚作筑城苦役。”始皇帝最终没有选择对诸子百家动手，而是选择先对儒家动手。 不过，这一点对东山学院的新儒派，是非常不公平的。 虽然世人现在把儒家分为新儒旧儒，或者说是孔儒和荀儒。 但到底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儒字的，他们平时所看的典籍大多数都是一样的。 这一收缴儒家典籍，新儒也会遭到巨大的冲击。 “喏！” 听到始皇帝的命令，赵高老实拟诏。 接下来，始皇帝又在想着东山学院的事情。 李斯所提的禁止私学，始皇帝是赞同的，但是今天姜妄提出的科举制，又让他犹豫了。 如果禁止了私学，那么科举制就依旧与老百姓没关系了，还是从各个士绅、地主、贵族等家庭里选择，因为只有他们能读的起书。 而且，某种程度来说，东山学院也是私学。 若是禁止私学，那么东山学院是不是也要禁止？ “此外，”半晌，始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此外，不经过咸阳宫同意，所有私学一律禁止。” 最终，始皇帝还是决定禁止私学，但加了个条件。 只有咸阳宫允许，私学才可以授课。 之所以下决心禁止私学，是因为这些私学的老夫子，总是爱拿分封制说事。 始皇帝是想要尽可能的消除分封制的影响的。 只要没人再提分封制，那么下一代的人就慢慢接受了郡县制。 但要是一直有人说分封制多么多么好，别说下一代，就是二代三代，都可能消除不了分封制的影响。 除了儒家一些典籍，六国史书以及周朝史书，始皇帝也打算摧毁。 这样，过了一两代，就没人知道分封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