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希感觉自己睡了很久,也在黑暗中茫然地前行了许久。 她找不到自己的归处,甚至想要就此沉沦下去。 是额头上温柔的热意与身边听不清的絮絮叨叨,无数次打断她的想法,也将她的意识成功召了回来。 顾轻希挣扎着睁开眼睛,就看到百里渺拿着打湿后拧干的帕子贴在她额头上的动作。 “我……咳咳……” 她想说话,又被过分干涩的喉咙阻挡。 但下一瞬,温度恰到好处的水出现在唇边,腰间也多了道力量将她扶着靠在床上。 顾轻希低头,将杯盏中的水一点点喝了个干净,感觉嗓子恢复了一些之后,才继续先前没有说完的话。 “我睡了多久啊?” “不久,不到半个时辰。” 百里渺将帕子收回,看着清醒过来的人,松了一口气。 才半个时辰吗? 顾轻希有些不敢相信。 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洞府里还是暗的,靠近床边的位置点了几盏灯,才让屋内的视线并没有受到阻碍。 她确实是昏睡了不到半个时辰,觉得时间很久,大概是因为睡梦中过度缺少安全感,才感觉时间无比的漫长。 “你哪里受伤了?” 百里渺将她带回洞府之后,顺着灵脉探查了下她的伤势。 都是外伤,并没有伤及经脉,便在她睡着之后给她塞了几颗疗愈丹。 疗愈丹的药效对付外伤,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她具体伤在哪里,又是什么原因伤的,百里渺并不清楚。 “没事,就是些外伤,不严重,有你喂的疗愈丹,不会有什么事。 应当不出几日就能大好,我一会儿再外敷些药,让伤痕好得更快些便好。” 顾轻希说得轻描淡写,似乎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破日,你将外伤药拿给我,我自己涂一下。” 百里渺将伤药递了过去,再听到她解开衣衫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迅速转过身来。 顾轻希常年穿着修身紧实的弟子服,脖子以下也就露出一双手。 她的手是持着剑日复一日苦练过剑术,并不光滑细腻,上面还有几道薄茧。 但百里渺方才惊鸿一瞥看到的小片肌肤,却是白得像是能反光,与平时她给人的印象差得还挺大。 他背对着顾轻希,听着上药的声音,深呼吸了好几下,不知为何忽然就有些不敢再面对顾轻希了。 百里渺听着身后的声音,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他便像是在魔界很无聊时候一样漫不经心地用一只手,一根根捏过另一个手的每一根手指的指腹,想着: ‘顾轻希都清醒了,她好像也不需要自己了,不如,回剑里吧。’ 这样的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还没真切地付出行动,百里喵就听到了身后一道隐忍的痛呼。 她应当是很不想发出声音,那声痛呼像是被人狠狠地咬在齿尖,将要被吞进腹中,只是没有控制住,才让声音传到了旁人的耳中。 百里渺脑中所有想法被一瞬间清空,他迅速转过头,看清眼前的画面,瞳孔瞪大,惊愕之下还不小心咬到了自己舌尖。 口中血腥味传到鼻尖,也没有占满瞳孔里血淋淋的伤痕重重刻在他心上那一记疼痛。 顾轻希身上衣衫落了大半,堆积在腰间,大片的背部肌肤裸露在眼前。 原本,这样的画面,该是一片旖旎的艳色。 可是……那片薄背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伤痕。 百里渺没有控制住自己,脚步飞快地走到了她的身前,手伸出去又在一步之遥的距离克制地收回,询问的声音还在发抖: “你……这是怎么回事?” 他并没有反应过来,从前每一日都希望顾轻希能够倒霉、恨她恨得牙痒痒的自己,看到她身上血淋淋的伤口,现在心中的想法只有: ‘是谁伤的她!’ 还有, ‘这样深这样多的伤痕,是不是很疼?’ 他的心里,安顿好顾轻希之后的报复计划已经无形中都想好了五六个。 顾轻希是给背后上药不方便,刚刚一口气将里面的上药倒了一半在一个伤口处,才被剧烈的疼痛弄得没有克制住声音。 这么忽然听到无限靠近的声音,她有些被吓到,又有几分不适应,将衣裳往上拉了拉,低声道: “没事,就是违背宗门规矩,挨了几鞭子。都是外伤,没有伤到筋骨,没事的。” 百里渺的脸色还是阴沉沉的,但看她不想多提,将深问的念头压了下去,夺过她手中的上药。 “我来给你上药吧。这样你不方便,万一等会失手把剩的另外一半全倒了,再去取也麻烦。” 顾轻希思考了一会儿,转过头,默认了他的建议。 百里渺净了手,倒出一些药在手上,一点一点地用伤药去覆盖她背上的伤口。 每一处伤口都扫过之后,他对她身上的伤痕看得更清楚了。 那么狰狞的痕迹,那么深那么用力的鞭痕,看着都觉得难受。 百里渺用指腹轻轻贴过那些伤口时,还能感觉到她身体因疼痛下意识的轻颤。 他手骤然从上面收回,后面的上药都有些上不下去了。 顾轻希感觉到他的迟疑,极力控制住呼吸节奏,让声音尽可能地平和,安抚道: “没事的,你再用些力都没关系,我不疼的。” 这时候,百里渺只将她的话当做瞎话,完全不听进心里。 怎么可能不疼呢? 百里渺只要想象这样的伤痕是怎么落在上面的,心就不自觉一抽一抽的,从深处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连眼里,都是遮掩不了的疼惜。 他对人类的情感了解不多,那时候并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心疼。 他只是下意识地不敢触碰她身上受伤的位置,也不想再看到她身上有什么受伤的痕迹。 “是不是伤口太吓人吓着你了,不然,还是我自己来上药吧?” 顾轻希伸出手,想要接过药自己给自己上。 百里渺迅速回过神来,摇摇头,声音带着些沙哑: “不吓人,我来给你上药,我可以的。” 那伤再是让他不敢直视,他也坚持着要继续上药。 只有上了药,这些伤痕才能好得更快,上了药,那些自己不想看到的伤痕才能从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