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四合的时候,江栖梧把傅渺兮包的饺子端上桌。 身后跟着还穿着围裙的傅渺兮。 “小叔你快尝尝!” 傅渺兮殷切地把几盘饺子摆在桌子上:“这是香菜牛肉馅的,这是荠菜猪肉馅的,这是虾仁馅的,这是香菇猪肉馅的……” “都是你包的?” “对呀。” 江青晏看向江栖梧:“你做什么了?” 江栖梧有点理亏:“小姐说我包的饺子会煮开口……” “你干嘛说栖梧啊,我都说了我要包饺子给你吃,当然得是我亲力亲为啊。而且栖梧早上帮我剁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江青晏揽过气鼓鼓的傅渺兮:“没有说他,是担心你包这么多饺子会累着。” “这才一百来个吧,小叔,你先尝尝。” “你之前经常包?” “姥姥在的时候每年都包,后来去帮过厨,也包过一阵子饺子。高中的时候有活动,也包过一两次。” “那看样子,有这个口福的人,还真不少。” 江青晏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坐这,开饭了。” 他也示意立在一边的江栖梧:“坐下吧。” 江栖梧微微俯身:“我先去推个电视机过来。” 三个人的年夜饭,在春晚的背景音下,总算没有那么冷清。 江青晏和江栖梧两人对过年的感觉很淡,这对他们而言也就是长一点的假期。 但这个除夕夜对两人而言,都有着同以往完全不同的体验。 名利场上的风云诡谲、尔虞我诈,此刻离他们似乎很远很远。 最高兴的当属傅渺兮,她一边拿着手机和高中朋友们聊天、吐槽春晚,一边给江青晏和江栖梧解释那些他们没法理解的笑点。 江栖梧倒是早见过傅渺兮这种喜剧人个性的一面,江青晏第一次见倒还颇为惊奇。 这样鲜活的傅渺兮,如果一直被束缚在他这样无趣的人身边,会干涸的吧? 察觉江青晏自从今天中午的宴席后,就一直兴致不高,傅渺兮有点茫然。 等江栖梧收拾完桌子,去后厨洗碗,她拽了拽江青晏的袖子。 “小叔,你是不是不高兴呀?” 江青晏看着小女孩凑到面前,秀气的眉毛皱成一团,似乎遇见了颇为难解的谜题。 他该怎么和她说? 他想独占她的每一寸心田,他突然开始庆幸她原生家庭的朽烂。 如若不是她走投无路,他哪有机会得她在身旁? 他自私而又卑劣,明知不懂如何爱人,却又固执得不肯放手。 思绪越想越乱,他抬手把傅渺兮按在怀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那些叫嚣着破坏的心思。 “傅渺渺,住在这里的这几个月,你开心吗?” 你刚来的时候惶恐不安,还会因为收我一点小礼物而生气。现在的你已经开始习惯这里的生活,可如果给你其他的选择,你又会怎么做呢? 傅渺兮额头抵在江青晏坚硬的胸膛上,感觉他似乎有些不开心。 傅渺兮揪住他的衣角:“小叔,谢谢你陪我过年,我很开心。” 她放松身心,倚靠在江青晏怀里,用行动表明她的态度。 是依赖,是信任。 即使无关情爱,也愿意任他予取予求。 江青晏无声地揉着傅渺兮的头发,静谧安宁的氛围在喜庆的歌舞声中慢慢发酵。 “过几天,我带你出去滑雪。到时候给你的新年礼物,应该也到了。” “新年礼物?”傅渺兮直起身子来:“可我没有准备新年礼物给小叔你……” “我又不缺什么,饺子包得很好,我很喜欢,这就够了。” 傅渺兮眨了眨眼:“好吧,小叔你可真好满足。” “我好满足?”江青晏一手搭上傅渺兮脖间,压在她的动脉上,感受心跳有力的震动:“我要的,我怕傅渺渺不给我。” 傅渺兮现在已经能看懂男人的一些危险暗示,她默默地闭上了嘴。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江青晏带着傅渺兮来到公馆廊厅,这里有一墙光洁明亮的落地窗,几乎可以毫无阻碍地看清外面。 “让栖梧去点烟花就好,你就别跑出去了。大晚上的,天又黑又冷。” 傅渺兮乖乖站在落地窗外,等着江栖梧点火。 “小时候我就在想,等我以后有钱了,在每个好朋友过生日的时候,我都要给他们摆一排烟花,放几个小时。” 江青晏闻言有些不解:“为什么?” “烟花这个东西吧,它确实很短暂。”傅渺兮望着远处,已经有零星烟花炸开,她语气踌躇但坚定。 “就像人与人的相逢一样,相识、相知、相惜,美好转瞬便逝。相守是这一刹那的灿烂,相离却像夜空般宏伟地占据着人生主命题。” “但那一瞬间的灿烂,便足以抵过漫漫黑夜、无数鬼目,让人心生走过晦暗长路的勇气与力量。” 她说完,发觉一旁的江青晏没有什么动静,扭头一看,和江青晏正望着她的视线对视上了。 说不清江青晏的眼神里有些什么,但毫无疑问,傅渺兮看到了江青晏对她的怜惜。 不是上位者看蝼蚁般无情,而是神明俯身慰藉众生的悲悯。 她还没有成为他的信徒,他已把她当做唯一的苍生。 昔日话语,宛若誓言在耳,他所翻覆的这世界里,这一人便是苍生。 “小叔……” 江青晏朝她伸出手:“乖渺渺,来我这里。” 她缓步上前,江青晏却好似等不及,待她走近,伸手直接将她拉入怀里。 一手紧紧箍在她腰后,一手微抬着傅渺兮的下巴,带着急切与眷恋的亲吻印下,似乎是在告诉她,长路漫漫也无妨,他会一直在。 窗外烟花依次炸开,升入空中碎成千万七彩火星,映照得东篱公馆的上空恍若白昼。 绚烂如同梦境般瑰丽,但唇上的触感却清清楚楚地告诉着傅渺兮,这是现实,是她所处的世界。 是抱着她的这个人,为她织了一场不愿她醒来、不容她逃离的童话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