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乡,喝口水,慢慢说,到底咋回事儿?”贺洪生递过温突突的搪瓷缸子。 “谢谢首长。”冯素莲接过,一口气喝下大半。 见到王福生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 “教导员,我真不认识她…”王福生吊儿郎当歪靠在办公桌边上。 “闭嘴!没问你话,让女同志先说!”贺洪生呵斥道。 亏自己看好他,团里难得的神枪手,各种枪械玩得很转,剿匪时击毙土匪百发百中,绝无活口。 前两年推荐他入党,做他的入党介绍人。 部队上识字、枪法准、脑子又灵光的兵不多,出于爱才、惜才,使了不少力提拔上来。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嫌弃乡下媳妇! “我叫冯素莲,是王伢子爹娘48年冬买来的媳妇,那会儿他爹时日无多,没撑几个月便走了。 他娘瘫在床上,是我伺候的,里里外外都是我支应。 前些日子他娘走了,我只能到部队找他,可他却说我们是包办婚姻,让我另嫁!” 冯素莲话没说完,鼻子一酸,委屈的泪珠啪嗒啪嗒掉落。 “对不起,小冯同志,是我们没教导好王福生,让他产生资产阶级腐朽思想!”贺洪生心中愧疚! 多好的女子,任劳任怨照顾瘫痪老人,还送终,替他尽了孝,才让他忠孝两全。 女子不过二十岁,算起来十四五岁进的王家,照顾两个老人,撑起一个家,不容易! 这小子却身在福中不知福,学那些忘本的人,抛弃糟糠之妻! “王福生!”贺洪生面色严肃。 “到!”王福生应声,身体依旧歪歪倒倒靠在办公桌上。 “立正!”贺洪生厉声道。 “是!”王福生立正,挺胸抬头。 贺洪生背着手,绕着王福生转了几圈,“给小冯同志说声对不起!” 王福生莫名其妙看着贺洪生,“教导员,我们是包办婚姻,没感情,我深受其害!” “道歉!”贺洪生疾言厉色。 “对、对不起!”王福生不情不愿。 “知道为啥给小冯同志道歉吗?”贺洪生问。 “我爹娘不该买她!”王福生满不在乎,怨爹娘多事。 “呵!”贺洪生要被气笑,指着王福生半天说不出话。 以前觉得这小子机灵,现在看来不过如此,机灵过了头,是钻营、势利! “人家从未出过门的乡下女子,千里寻来,先不说你们的婚姻作不作数,单是人家尽心尽力伺候你爹娘一场,你就该好吃好喝供着! 你倒好,二话不说就撵人!这是军人、党员做得出来的事儿吗?跟那些官僚大老爷有什么区别?你的思想呢?觉悟呢?别忘了,你是党员!” 贺洪生恨铁不成钢骂道,说着来气,朝王福生踹了一脚。 早知是这么个玩意儿,就不该推荐入党! “哎哟!”王福生吃痛,揉着腿,嬉皮笑脸的,“教导员,轻点儿!” “轻点儿?信不信老子把你踹出去?”贺洪生一把扯下军帽。 好久没上战场,改成搞政工,真不习惯。 换作以前,先连踹三脚这小子再说,人民子弟兵这么对老百姓,简直抹黑军人! 现在文绉绉跟他的讲道理,这小子压根没当回事儿! “咕…”冯素莲的肚子叫起来,脸尴尬地红了。 “你看看你办的什么事儿?人家来了连顿饭都不招待!”贺洪生对这个下属又多了几分失望。 先不说人家有恩于他,就是陌生人求上门,也该喝口水、吃口热乎饭。 “打饭时间过了,带小冯去食堂,让炊事班开小灶,好生招待!别委屈了你媳妇!” 贺洪生觉得两人多接触,迟早会有感情的。 这位小冯同志双手粗糙,一看就是个勤快人,有这样的媳妇,日子能过得差? “教导员,我可以安置住招待所,管她吃住几天,但是做夫妻真不成!”王福生急眼了。 他答应了胡茵茵的,胡茵茵才是他的真爱! “王福生,不过小小连长,就开始忘本,以后敢让你担重任吗?”贺洪生说重话。 “教导员,我有喜欢的人!准备结婚了!”王福生梗着脖子,不为所动。 “什么时候的事儿?”贺洪生惊愕,“我怎么不知道?” “已经向团部打报告申请!”王福生眼中带着乞求。 “教导员,我是真不知道老家有媳妇,感情的事儿勉强不来!让我跟她睡一个被窝,不如你毙了我!”王福生半是耍赖半是哀求。 “递交申请?我怎么不知道?”贺洪生挠挠头,不应该是一级一级上报吗?怎么绕过营部的? “那天你不在,找营长签的字!呵呵!”王福生笑嘻嘻道。 “胡闹!这事儿能让人代签吗?这是十万火急的事儿吗,不能等我回来再签?”贺洪生怒了。 这小子摆明了玩心眼,故意趁他不在时签字,只怕没那么简单。 “女方什么情况?”贺洪生问。 “锦城百货商店财务!”王福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