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金陵的人还未回来,大选之日已到,司若兰作为在花名册内的秀女,须得进宫走一回过场。 毫无意外,她头一轮就已落选,算起来,当今得管她叫一声姨娘,差着辈分,就是太后娘娘,也绝不会做出有违人伦之事。 说起来,若不是本朝惯例如此,她也不必受累走这一遭。 出宫回凤府路上,司若兰将马车先回,自己带着连翘步行在闹市上。 “姑娘,您说侯夫人能管咱们的事吗?” 街市繁华热闹,司若兰却没有心思逛,道:“我也不知道,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连翘闻言,嘴角一撇,道:“早知道,咱们初入凤府,就该早早同侯夫人搞好关系,子暗示,说不准早成了。” “行了,你就别说风凉话了,那时总想着搏一搏,若去嫁别的高门,倒不如凤家,总归沾亲带故,能好过些。” 说罢叹了口气,继续道:“现在知道了,我就是痴心妄想,你也别愁,左右已经这般了,还能差到哪儿去。” “小姐别急,凤府下人都说他们二奶奶心肠好,不会不管咱们的事,好歹叫她一声表嫂,再等等吧!” “也只能如此了,先回去吧!” 两人谁也没心思看那些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转了个弯,朝凤府走去。 还未等出了闹市,忽然听得一阵吵嚷,司若兰转身,便见一破衣烂衫的男子朝这边冲过来,后面跟着的人叫嚷着“抓贼”。 “你给我站住!别跑!抓贼了!” 司若兰还未人反应过来,那人转眼便跑到她跟前:“让开!” 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就在那毛贼错身而过之时,司若兰倏然抬手,待她反应过来时,已然扯住那毛贼的袖子。 “找死啊!放开!” 那贼人被扯了个踉跄,一把将人推倒在地,再想跑,后面小厮却已追上来将他按住。 司若兰被推倒在路旁,手掌火辣辣的疼,连翘赶忙将人扶起:“姑娘,你怎么样?伤哪了?” 司若兰疼的直皱眉,缓了片刻,摇头道:“我没事,咱们走吧!” 起身就要离开,又被人叫住:“姑娘请留步。” 司若兰脚步一顿,回头看过去,那人一身浅灰色锦袍,虽瞧着年岁有些大,但身上配饰皆是上品,想来是哪家贵公子。 司若兰上下打量着他,锦衣玉冠,样貌俊朗,实在是满意,忍着疼道:“公子在唤我?” 萧错拱手:“方才多谢姑娘出手相助,若不是姑娘仗义,今日这毛贼就要被他逃了。” 司若兰才暗喜了一瞬,又看萧错墨发中掺杂着几根银丝,瞧着年岁比自己要大上不少。 微微失望,这般大的年岁,又仪表堂堂,想来家中已有妻儿,可惜了。 可越是这般,心里就越是后悔,早知道就躲一躲了,受了伤还讨不到好。 这样的人家,想必早已有正妻嫡子,就算侥幸进了他的府门,日后也是没有出头之日,何苦自讨没趣? 心里气恼,声音也跟着淡了几分:“不谢。” 说着就要走,萧错眼看人瘸着腿,赶忙上前拦住:“姑娘留步。” “你还有事?” “姑娘莫要紧张,萧某不过是看姑娘因我而伤,心里过意不去,所幸家中医馆就在附近,姑娘若不嫌弃,随我去包扎好了再回府不迟。” 司若兰见他脸上没有歹意,神色中关心也不似作假,犹豫许久,还是应下:“如此,便劳烦公子了。” 方才没注意,待郎中清洗时,才发现掌心中嵌进去不少石子,只能一颗颗拔出来。 司若兰疼的直抽冷气,却半声不吭,另一只手死死攥住帕子,生生忍着。 好容易包扎完,她已然疼的脸色发白,晨起抹的脂粉被汗渍弄花,看着狼狈的很。 萧错见状,叫小厮千万将人留住,自己匆匆出了门。 司若兰等身上汗渍干的差不多,便要起身离开,却被小厮拦住:“姑娘,我们东家说了,叫您等他回来再走。” “这是何意?” “小的也不知道,总之,您先稍等片刻。” 话音才落,就见萧错抱着一堆东西进来:“姑娘妆花了,换身衣裳再走吧!” “不必了。” 司若兰先前还觉得这人相貌堂堂,此刻又觉着他过分轻佻了些,哪有人一见面就给人买衣裳的? 她一个姑娘家,就是从小没受过什么好的教养,也有些难为情。 萧错见司若兰脸上神色,便知她误会了,解释道:“姑娘莫恼,萧某不过是看姑娘脏了衣衫,花了妆容,这般回府,怕是会招来些不必要的麻烦,不如收拾妥当再回。” 世家大族,最重视名声,她这样回去,叫有心人看见了,又是一场灾难。 待司若兰明白他的用心后,脸上有一瞬尴尬,随后无所谓道:“不必了,左不过寄人篱下,有什么名声不名声的。” 说罢便叫连翘扶着离开。 萧错呆呆看着司若兰的背影,良久后,无奈一笑,寻了个箱笼,将方才买的衣裳首饰整整齐齐放在里面。 他如今不过鳏夫一个,有什么资格幻想人家清白姑娘。 好巧不巧,司若兰回府,正好碰上寒霜从金陵回来,见人,破天荒上前行礼:“司姑娘。” 司若兰点头示意:“姐姐从哪里来?” “出府办了点差事,姑娘怎么这副样子?” 司若兰道:“没事,街上出了点意外。” 司若兰随意解释一句,便告辞,往翠芙居去。 寒霜手中拿着卷宗,多看了她一眼,便回去复命。 “二奶奶,属下已调查清楚,司姑娘那日说的,大多都属实。” “巡抚大人这些年政绩平平,无功无过,但夫妻二人讲究的很,时常请些所谓高人在家中做法。” “司姑娘也确实一直被养在冯姨娘院里,后来出了凤家那事,被关在庄子里整整一年。” “我知道了,你去歇歇吧!” 寒霜临走,想起方才司若兰的样子,又多了句嘴:“方才见了司姑娘,好像出了什么事,衣裳脏污,妆容也花了大半,奶奶可要去瞧瞧?” 姚静姝放下手中账本:“兰心,你一会去翠芙居,请司姑娘来院里用晚膳。” 也是个可怜的女子,她当年再不济,还有祖母疼爱。 她在司家却被亲爹娘避之不及,被姨娘刻意养歪,被祖母视而不见。 这么多年,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