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份上,金嬷嬷不知还能说什么,只佝偻着身子哭的泣不成声。 她这辈子前半生作恶多端,没少干那些后宅龌龊事,原以为孤独终老,饿死街头便是她的归宿,没想到,二奶奶竟连她的后事都打算好了。 “二奶奶,老奴多谢二奶奶。” 不得不说姚静姝长了颗玲珑心,如今,金嬷嬷只想过平常人的日子,了此残生,再不想同什么道门大户扯上关系。 她这样安排,金嬷嬷感激不尽。 “二奶奶,我一个糟老婆子,您给我这么多银子,我也用不了,这庄子,我就不收了,否则夜里都怕是睡不安生。” “姝儿给你,你安心收着便是。” 郑德音在门外听了半晌才进来,道:“金嬷嬷,从前种种,都过去了,往后,您老人家安心养老便是。” 姚静姝见人,就要起身行礼,被郑德音按下:“这些银子,当然不足以表达凤府上下对你的感激,你若不收,我才是要夜夜睡不安生。” “母亲说的是,您若用不完,便拿去行善积德也罢,总归给你了,就是你的。” 姚静姝和郑德音轮番相劝,金嬷嬷才将东西收下,兰心当即就将人带去衙门过了文书,还安排了两个小厮,两个丫鬟。 恰巧碰着有人牙子带着一行人来,见里面有一五六岁的孩童,金嬷嬷瞧着,便走不动路。 兰心见状,做主将人买下来,金嬷嬷跟在李氏身边,不曾嫁人 ,也没个一子半女,养在身边,日后也不至于膝下寂寞。 人有什么造化真是说不准,金嬷嬷夜里睡在软和的床上,还觉得恍惚。 被侄子赶出来本走投无路的她,谁知道,短短几日,就有了自己的院子,银子,庄子,甚至还有个养子。 金嬷嬷实在睡不着,悄悄起身去隔间看了看今日买来的孩子,对往后的日子,到底多了几分盼头。 兰心走街串巷忙了一日,苍梧院也没闲着,她才带着金嬷嬷出门,荀真和沈誉便相携而来。 “静姝!真的回来了!” 荀真欢喜的团团转:“早间凤府有人来传话,我还不信,现在见了真人,我这颗心,总算落回肚子了。” 沈誉跟在她身后,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心中只有情爱的小姑娘。 上前两步,眼中泛着光,朝姚静姝抱拳道:“姚姐姐,我回来了。” 一声姚姐姐,称呼虽没变,但姚静姝从她身上再也寻不到当年她身上的深沉,好似总藏着心事。 如今,眼前之人出脱的潇洒爽利,清风明月般干净爽朗。 姚静姝迎上来,细细看了许久,才打趣道:“看来,沈公子一趟番禺,没白走。” 几人聚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若不是念着姚静姝产期将至,恐怕要拉着人说个通宵才痛快。 二人告辞后,姚静姝便命人将晚膳摆在姚老夫人院子,自己也早早过去。 这一遭,祖母跟着受了不少惊吓,原先花白的头发如今看着,已是两鬓如霜。 “怎么这会过来了?不是晌午才来过?” 姚静姝一脚跨进房门,怪嗔道:“原先未出阁时,我可是整日整日陪着祖母,今儿才来了两回,您就烦我了?” 姚老夫人被哄得呵呵直笑:“从前,你也不会这般打趣祖母,如今两个孩子的娘了,竟越发没大没小。” 提起孩子,姚静姝才想起珠儿,郑德音今日进宫去接,想来太后娘娘会留她住一夜,倒是不急着见。 正好祖孙二人能好好说说话。 姚静姝看着她的满头白发,眼中满是愧疚,道:“祖母,姝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姚老夫人软软瞪她一眼:“这是说的什么话?自古父母长辈,心不在儿孙身上,还能在哪?” 随手拉过软垫垫在姚静姝腰后,道:“人活一辈子,前半生活自己,后半生活儿孙,上下五千年,都是这般过来的,你不必往心里去。” “好。” 姚老夫人不喜姚静姝这般说,姚静姝便不说,想起金嬷嬷,便将对她的安置告知姚老夫人。 姚老夫人听完,中肯道:“你做的没错,留在府中的确不是上计,且不说凤二爷如今同住凤府,就是凤二太太见了,心里难保不会有想法。” “一家人,心里若是起了龃龉,时间久了,难保不会生事端,你做的对。” 正说到这,赵嬷嬷进来回话道:“老夫人,饭摆好了。” “走,你这些日子在外面定是没吃好,好好补补。” 姚静姝跟在她身后,道:“其实也没受什么罪,不过是被打晕,肩颈疼了几日,吃喝上,他倒是没亏着我。” 提起张煜,姚老夫人不免有些唏嘘,道:“张家小子我从前见过一回,也是人模人样,若不是张家出了先皇后那样的人,也许在朝为官,也能有一番作为。” 世事无常,谁又能为旁人的生死富贵做主,不过是感叹几句罢了。 姚静姝不想提那一家人,很快揭过话题。 晚膳后,宫里派人来传话,说郑德音今日宿在宫中,明日回府。 同时,太后派崔姑姑来,赏了好些名贵补品,上好布料,说是给姚静姝压惊。 凤霄见了那些东西,却始终神色淡淡,崔姑姑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也没多说什么,只将东西送下,便告辞离开。 姚静姝察觉出凤霄情绪不大对,忍不住问道:“崔姑姑是太后娘娘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侯爷这副样子做什么?” 凤霄随口吩咐人收了东西,自顾拦着姚静姝,道:“我为赵家江山殚精竭虑那么多年,她赏什么也是应该的。” 姚静姝一听,便知凤霄这是对太后生了怨念。 “侯爷这话,可对太后娘娘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