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带走其他两位,不远不近守在门口。 努尔哈赤牙一咬,心一狠,脱下衣衫一头扎进浴桶。 既来之则安之,也不差这临门一脚。 他沐浴更衣后,便将自己化作木头,任由几个女使摆弄。 大半个时辰,女使停下手中动作,努尔哈赤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惊的不知该该说什么才好。 旁边女使见状,大着胆子道:“大人北狄装束惯了,才换了装,是会有些不习惯,过上些时日,也就过来了。” 努尔哈赤收回目光,道了声“多谢”,起身离开。 今日还得回去,时间不多了。 他出了院子,寻人问路后,便径直走向璃城最繁华热闹的那条街市。 “鼎味轩?” 努尔哈赤驻足,看着眼前酒楼,不过几息时间,里面小二就迎上来道:“公子您里边请,咱们酒楼今儿有新菜色,数量不多呢!” 努尔哈赤往里瞧了眼,确实热闹非凡,抬脚跨进,小二细心打量他穿着,自发将人引到二楼雅间。 “公子,您这边请,待会巧嘴先生来咱们楼里说书,我给您挑个好位置。” “有劳。” 努尔哈赤照着记忆中凤霄的样子,摸出块碎银子扔给小厮,换来小厮越发殷勤的招待。 待桌上茶水上好,传闻中的巧嘴先生如约而至之,酒楼中有专设的台子供他说书用,可见这人很受欢迎。 他对中原文化了解并不多,听不大明白那人在说什么,百无聊赖之下,便四处张望。 一周看下来,发现酒楼里往来顾客中,不乏穿着体面的夫人小姐,心思回转,原来锦玹想过的,就是这般日子。 想起北狄女子日常,努尔哈赤内心一直坚持的北狄传统开始缓缓瓦解。 恰好小二来上菜,便叫住他,道:“这说书先生说的是什么典故?” 小二先是有些疑惑,随后想起努尔哈赤是头一回光顾,想必是外乡来的,便又想通了,回答道:“公子头回来,自然不知晓。” “这巧嘴先生今日说的,是一民间故事,青松公子的书,热闹着呢!夫人小姐都爱听!” 小厮动作麻利上着菜,嘴巴也不停:“如今北狄换了新王,战事暂停,咱们才能有幸过两日安生日子。” “从前战事吃紧的时候,家里有爷们儿的,都去参军,老弱妇孺们也闲不了,满城将士们吃喝,战马口粮,都靠她们,今儿巧嘴先生说的就是这一段。” 努尔哈赤又朝楼下瞧了一眼,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道:“我头回来这,不懂这边风土人情,你将知道的,都说与我听。” 小二见了银子,哪有不愿意的,本店规矩,客人赏银,可自行收下,就算半日不当值,那也划算! “公子想问什么?但凡小的知道,定没有不说的,就是不清楚,也定问了旁人,来为公子解惑。” 努尔哈赤本就嫌麻烦,眼下有专人解答,索性将心中最大的疑惑问出口:“你们这里,父亲若不在了,家中之事,如何料理?” 他问的隐晦,小二也没听明白,奇怪道:“公子连这也不知道?” “家中若有老人仙逝,自有子嗣料理后事,咱们这里,从嫡从长,若没有,便有庶出的,也能顶上。” 这事努尔哈赤自然知晓,又问深了些:“那如有妻妾,又如何安置?” 这问题问的小二直皱眉,语气也略显生硬:“孝经有云,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孩童启蒙时就学的东西,公子也来问我?” “瞧您穿着打扮,不像是不懂之人,莫不是存了心,拿咱们来取笑的?” 努尔哈赤见小二神情,便知自己说错了话,若搁从前,他自然不会管着谁,但今日有正事,遂耐着性子道:“你别恼,我正因不懂,才来问你,若懂了,就不问了。” 小厮见他神色认真,并没有半分取笑之意,脸色方才缓了缓,道:“家中母亲,自然要好生孝敬,颐养天年,这是千百年来的规矩,更是人伦,断不可违背。” 努尔哈赤沉默,怪道诺敏夫人会说出这般话,原是如此。 北狄历年来,女子便是同家中牛羊一般,是劳力,也是财产,甚至有些,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上桌吃饭。 家中男子是主要劳动力,总能分到最好的饭食,家境一般的,女人能吃饱肚子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能像堂下坐着的那些,这般谈笑风生。 他看着眼前桌上的菜肴,却毫无胃口,小二在旁喋喋不休些什么,也只字未闻,脑海中只一遍遍回想那句话。 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 北狄有些规矩,是该改改了! 努尔哈赤又问了些中原男女成亲的习俗规矩,甚至叫小二买了些类似的话本回去慢慢看。 得了东西,他便不想再逗留,得回去将这东西看懂挖透。 “小二,劳烦将这饭菜打包好给我带走。” “好嘞!您稍候。” 努尔哈赤拎着食盒,便马不停蹄赶回北狄皇宫,此时锦玹才从诺敏夫人毡帐中回来,听帐外有动静,便知是谁。 努尔哈赤下过令,没他允许,旁人不得擅自接近她的毡帐。 故而,来人是谁,姬锦玹不用想也知道。 “单于过来,有何贵......” 话没说完,她整个人便愣在原地,眼前那人一身玄色长袍,双手负于身后,正眼神复杂看着她。 努尔哈赤剃了胡须,满头乌发高高束起,若不是那双鹰眼太过凌厉,姬锦玹定以为是哪里来的中原人。 脱去累赘的羊皮袄,努尔哈赤整个人都高大了不少以至于身上威压比从前更甚,姬锦玹呆愣着,竟不知如何面对。 “看傻了?” 努尔哈赤率先开口,道:“诺敏夫人今日如何?” “还,还好。” 姬锦玹回过神,下意识挪开眼,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又一眼。 说实在的,她从前虽知道努尔哈赤并不丑,可今日这装扮,前所未有的好看。 努尔哈赤见她这般,心中有些窃喜,言语跟着温和了些:“我今日过来,有事同你说。” 姬锦玹手脚都不知该往何放,今日这人,怪的很,道:“单于有事,尽管吩咐就是。” “我带了饭菜回来,饿了一天,吃饱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