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姚静妍的陪嫁丫头,主子若有什么差错,头一个开刀的便是她和丹青。 她又不似丹青那般惯会讨巧卖乖,处境更是艰难。 丹红在山头待了一夜,许是身边小小土堆陪伴着,竟也不觉得害怕。 待次日京城开了城门之后,她才慢悠悠进城。 先去归还马车,才出车坊,碰上脚步匆匆的兰心。 下意识唤了声:“兰心姐姐。” 兰心回头,瞧见丹红有些意外,道:“丹红?” 丹红上前几步,道:“姐姐这么早,往何处去?” 兰心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道:“我家二奶奶使唤我出来买点东西,你从哪来?怎的眼睛肿成这样?” 提起这事,丹红眼眶里又蓄满泪水,道:“我家小少爷殁了,大爷打发我去送小少爷走。” 兰心眉头狠狠一蹙,捂着嘴似是吓呆了,问:“好好的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 世家后院那些事,暗里谁都一清二楚,明面上该做的样子还得做。 提起那孩子,丹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滚,抽抽搭搭道:“大奶奶怀胎时心思阴郁,小少爷胎里不足,大奶奶便叫乳母时时喂奶,积食积的舌苔有铜钱那么厚。” “后来满月抱出去给人瞧,当天夜里就发了热,昨儿晌午吐了好些奶,嘴巴、鼻子里,到处都是,一口气呛住,人就没了。” 丹红心里难过寻到出处,越哭越伤心,也顾不得是不是还在街市上。 眼看过路人纷纷侧目,兰心将她拉在僻静处,道:“好了,你也别哭了,不是你的错。” 说罢,从衣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塞给丹红:“这个你拿着,别嫌少,买点纸钱香烛,祭奠一二也好。” “姐姐的钱也是钱,这怎么使得!” 丹红推拒着不肯要,兰心硬塞进她手里,道:“你别急着拒我,我家二奶奶若得知,少不得要做场法事送那孩子一程,这份算我的。” 丹红这才收下,紧紧握在手里:“多谢兰心姐姐,我家小少爷泉下有知,定会保佑姐姐。” 兰心惦记着差事,道:“好了,你快别哭了,眼睛肿的核桃似的,怎好去主子跟前伺候?” 抽出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我还有差事,得先走了,你也快些回去吧!” 丹红手里抓着银子,不知多羡慕兰心,二小姐从来都随和,主子丫头处的姐妹一般。 听说兰心在凤府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丫鬟,哪像她…… 正要回府,忽的想起些什么,脚步一转,朝兰心追去。 兰心才从香烛铺里出来,又听见丹红唤她,赶忙将篮子盖严实些,回头道:“你还有事?” 丹红拉着她往街角旁走:“这里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待二人到相对安静的一处,丹红才道:“兰心姐姐,这话本不该我说,只是有一事,还劳烦兰心姐姐去告诉二小姐一声。” 兰心抬眼,视线朝丹红探过去,瞧了半晌,并未发现她脸上有一丝作假。 “你说吧!我待会回去转告二奶奶便是。” 丹红附在兰心耳边低语几句,而后抓起兰心的手,道:“兰心姐姐,按说我是人家的奴婢,不该这样吃里爬外,只当是为我家小少爷积点福德,叫他在那边能好过些。” 兰心闻言,面色越来越难看,真正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当初便不该那样对她! 朝丹红俯身一拜:“好妹妹,到底多谢妹妹提醒,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事求到门上,我家二奶奶定没有不管的道理。” 丹红道:“那便就此别过,若回去的迟了,大小姐又要寻我的不是。” 兰心目送丹红离开,用最快的速度出了趟城,给萧家小公子立了往生牌位后,立刻赶回,将此事说与姚静姝。 姚静姝听后,神色淡淡,道:“早知道她不是知恩的,当初给她回春丸,不过是图个安心,她既那般说,不必再来往。” “日后若有她的帖子递过来,直接拒了,不必来回我。” 兰心应下,道:“听丹红的意思,大小姐并不打算就此作罢,后头,或许还要出什么幺蛾子也不一定。” 姚静姝应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哎!” 兰心退下,姚静姝手中捧着的书停在那页,迟迟没有翻动。 随后释然一笑,兄弟阋墙,自相残杀的尚且不少,何况她们。 夜里凤霄回府,姚静姝提起此事,道:“听丹红话中意思,萧错或许正憋着什么坏,你近日在朝中谨慎些。” 凤霄脸色黑的厉害,嗤笑道:“就凭萧错,不用我,明毅便能对付。” 姚静姝道:“我只怕他使阴招,俗话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防着些的好。” 凤霄看她提心吊胆的样子,点头应下:“你叫我防着些,还不如同母亲说一声,叫她将府中下人再排查一回。” 对内宅下手,可比在朝堂上针对容易的多。 姚静姝被他这么一说,瞬间警醒,道:“真是许久不管家,脑子都钝了,明儿我便同母亲说。” 世家大族,后宅必是防备最松懈的地方,管家婆子进出采购,人多眼杂,最好下手。 次日,郑德音照旧将早膳传在苍梧院,凤霄同凤云卓早已出门上朝,只余婆媳二人。 饭后姚静姝说起昨日之事,郑德音听罢,脸色也不好看,但毕竟是姚静姝嫡亲姐姐,不好多说,叫儿媳没脸。 只将所求之事应下,道:“今儿下晌我便开始逐个排查,差不多五日,将凤府下人在肃清一回。” 姚静姝道:“亏得母亲在,如若不然,我便是有十只手,也忙不过来。” 郑德音噗嗤笑出声,道:“你也不用学着你姑姑这般溜须拍马,好好歇着便是,月子定要做足两月,身子才能恢复好。” “娘~” 姚静姝软软唤了声,道:“我上一世定是积了大功德,这辈子才托生成您儿媳。” 郑德音斜眼嫌弃道:“这么大人了,说话这般腻歪,再待下去,我鸡皮疙瘩都要落一地。” 说罢便叫桑竹传各位管事嬷嬷去沉香阁议事。 嘴上嫌姚静姝腻歪,踏出苍梧院的时候,眉眼却生生弯成了月牙儿。 到底是女儿贴心,虽帮不上忙,也能说两句好话,纵是忙着,心里舒坦。 珠珠日后,千万不能像她爹那般,锯嘴葫芦似的,也不知走了什么运,才娶了姝儿这样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