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不断上升的热气朦胧了我的视线,对坐的何颖还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可能正是这种突如其来的关心最煽动人心,陌生人的一句“你一定很累吧”也曾让我动容了好久。 食材已经快摆满了方桌,我拿起筷子,将两盘毛肚和牛肉全倒了下去,用轻松的语气说道:“点的有多了,任务艰巨啊。” 何颖依然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我打开了一瓶啤酒,倒满了我和何颖的杯子,杯中的泡沫汹涌的升起,却未能逃脱杯子的框架又缓缓消散。 我举起杯子,以玩笑的口吻说道:“干嘛一直不说话,你这搞得我都不好意思蹭你的饭了,你要不想请客,我可走了?” 何颖这才抬起头看着我:“我没有,只是没什么胃口。” “那你也得给它打开你胃口的机会啊。” 说着我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酒,又夹了几块煮好的肉放在了何颖碗里。 何颖没有着急动筷,依然一言不发的看着我,反倒是我有些不自在,又咋呼的说道:“看啥?这筷子我没用过,真的。” 何颖嘴角有了一丝笑意,夹起了一块肉,在我给她调的蘸料里轻轻蘸了一点,犹豫了一下又送进了口中。 看得出来,她确实不太能吃辣,吃完之后又立马喝了一口啤酒。 “怎么样,是不是有一种刺激着味蕾,舌尖上蹦迪的快感。” 何颖听着我夸张的描述,细细回味了一番:“哪有你说的这么神奇。” “那就是吃的还不够。”说着我又夹了不少菜到她碗里,也不顾她喊停,一直到那个小碗放不下。 随后我也不忘取悦自己,开始享用起这份免费的晚餐。 安静了一会儿,何颖主动问到:“你都不问我今天为什么心情不好吗?” 我咽下了口中的食物,不忘继续往锅里下着菜,缓缓说道:“你要想说,我就是个忠实的听众,你要不想说,我就只是个陪你吃饭的朋友,都取决于你。” 何颖笑了笑,有些感慨的说道:“起初李开和我说你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我还觉得他是在帮你说好话,哪有你这种别人只是想表示感谢,还板着个脸,这也不收,那也不领情的人。现在看来,你确实很懂怎么照顾别人的情绪。” 面对何颖突如其来的夸赞,我下意识的缩了下脖子,觉得有些肉麻。 但还是舔着个脸继续自夸道:“我知道我很优秀,不用你这么夸我。” 何颖已经习惯了我的“不要脸”,浅笑了一下又看向了窗外。 我也放下了筷子,向窗外看去,夜晚的行人不多,却用不同的形态诉说着世界的差异。 依然在大街小巷穿梭的外卖小哥,喝得糜烂的年轻男女,牵着父母的手起悠的孩童,还有步伐缓慢,身形佝偻的老人。 我不知道我未来会像他们其中的哪一个,但我似乎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变成一个行动不便,身影孤独的老人。 他一定是孤独的,因为腿脚不便的他不该在这个时候独自出现在这冰天雪地里,我看不清他手里拎着的是什么东西,或许那就是他出现在这的原因。 可我如果不出意外的活完一生,我就一定会经历衰老,只希望自己不要如此孤独。 可我曾经害怕孤独吗?我给自己的定义是不,我甚至享受那份孤独给的安静,可当余潇雪把我拉出那段黯淡的时光时,我好像又开始害怕了。 这种改变是好是坏我不知道,她真真实实的改变了我太多。 本是独生子的我其实也不懂如何与人相处,父亲长年在外,是余潇雪和刘杰的出现教会了我。 余潇雪是笼外的世界,刘杰则是和我在同一个笼子里的鸟,他虽是继母的儿子,却和我同病相怜,抛开他引出的事端不说,我们也在窒息的教育方式中有了一个说话的人。 “冬末,人为什么一定要步入婚姻,步入婚姻就会幸福吗?” 我回过神看着何颖,与我不同,她把目光放在了那对牵着孩童的父母身上。 “我不知道人是不是一定要步入婚姻,我只知道婚姻不一定就会带来幸福。” 何颖没有接话,一直看着那一家三口,直至消失在了下一个拐角。 她收回了目光,平静的说道:“今天我去机场接我爸了,他让我回上海。” 我不解的问到:“你们的赌约结束了?” 何颖自嘲的说道:“只有我自己当做是一个赌约罢了,他根本不在乎我能不能把那条街打理好,而是看到我和丁辉迟迟没有进展,现在打算把我和丁辉一起带回集团。” 包办婚姻就算是电视剧里也讲究一个门当户对吧,我不解的问道:“我不明白你爸为什么如此执着于那个丁辉,真的就是因为一份遗嘱吗?” 何颖摇了摇头:“我调查过丁辉一家人的信息,爷爷那一辈确实是战友,他的父母一辈子安分守己,可他近几年的资料却是空白的,怎么也查不到。” 我想不通,只觉得说的有些虚幻了,随便调查别人的资料是一个平民该拥有的能力吗。 不过她好像算不上一个平民,如果不是命运的巧合,不同阶层的我们应该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我跳过了这个不同维度的话题说道:“越说越乱了,那你是怎么想的,你要回去吗?” 何颖的眼神中似乎有不甘,盯着一个角落说道:“我不想回去,比起在集团里工作的半年,我更喜欢和你们这群学生打交道,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圈子,在这的生活,很放松,我想就这样平淡的生活下去。” 她的这一番话像一个没吃过糖果的孩子,在第一次尝到糖果后就舍不得放手,带着任性,甚至是幼稚。 这个世上有几人遇到自己喜欢的事物就能一直把它当做生活做下去,那所有人都皆大欢喜,就没有那么多的抱怨和不如意了。 见我迟迟没有说话,何颖又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是不是觉得我这么说挺幼稚的?” “如果你想听实话的话我会告诉你是的,我还觉得你是在逃避一些东西,但我们都有太多身不由己的时候,人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得到自己想要的,如果你讨厌被你父亲掌控的人生,为什么不尝试去架空他的权利,再自己来选要怎么走?” 何颖怔怔的看着我,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