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丙峰很艰难地抬起头来看向叶明昊。 谈话提纲上列出来的几个问题，真实情况他是无法说清楚的，或者说无法如实交代。 比如商贸城项目中，他几次去项目现场视察，跟边支兴盛房地产公司吃了几次饭…… 比如老城改造项目中D-3地块的开发是怎么回事。 比如曲本县委副书记柴宏欣的真实死因。 这些问题，任何一个查出来，他的前程都完了。 商贸城项目中，他其实一共就收了120万元的好处，另外给自己的侄子要了一个门面。 而如今商贸城已经成为烂尾楼，那个门面也不值钱，都无法卖出去，也租不出去。 当然，这个项目收钱是次要的，关键是帮助申宝玉赚钱，让申书记高兴。 老城改造项目D-3地块，确实是在他的干预下，以极低的价格让给了边支强盛公司，他的小舅子则去承包了一部分工程，收益达5千万，当然他小舅子的公司的大股东是他老婆。 至于曲本县委副书记柴宏欣的问题，人命关天，他也是决策者之一，谁让柴宏欣不听招呼，硬要把煤矿事故爆出来呢，那只能让他出车祸了。 看着沉默不语的颜丙峰，叶明昊淡淡地道：“现在的局势，你应该很清楚，有些问题迟早会查清楚，你不说，别人也会说，谁先说谁先掌握主动。” “这就是现实，你指望别人替你保密，那是不可能的。” “你见过有几个人面对纪委的调查，是全身而退了的。” “希望你如实陈述，你对所有问题的回答，我们都将记录下来，跟其他人交代的情况进行对比，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还会请你继续配合调查。” “也许下一步，我们就会直接立案审查了。” “你也知道，我现在是代表中纪委八室第三调查组跟你谈话，八室要对一个厅级干部立案审查，手续就要简单得多了。” 听着叶明昊的话，颜丙峰的嘴唇动了几下。 他很甘心地问道：“你这么盯着大家，对你有什么好处，将来你还是要在边支市干下去的吧？” 叶明昊不由得笑了，道：“好处？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什么好处，组织安排的工作，全力去落实好，还要计较个人的好处嘛？或者这正是我跟很多人的不同之处，你们太看重好处了，所以把自己陷进去，不可自拔！” “至于在边支市工作，我想把一些腐败分子清理出干部队伍，老百姓会欢迎，全市绝大部分干部都会得到鼓舞，以后就会有更好的干事创业的环境。所以说，用不着你替我操心，你还是想一想自己这一关怎么过吧。” “温馨提示你，这一次，没有人会捞你，你看省纪委双规了这么多干部，有人干预没有呢？” 颜丙峰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这一次他也感觉到，纪委的主要目标明显不是他们，就像是打游戏一样，他们只是终极boss外围被清理的小渣渣而已。 现在终极boss都自顾不暇，肯定没精力来管他们这些小渣渣。 他跟韦承健通电话，也明显感觉到韦承健很焦虑，作为申德贤的直接亲信，韦承健情绪和态度，也表明情况很糟糕。 沉默了许久，颜丙峰咬了咬牙道：“我没什么好说的，有关问题，市委市政府早有定论，有关过程资料也都齐全，一切以正式的书面资料为准，我事情那么多，记忆容易出偏差，口头解释容易出错，为了避免造成误解，你们还是去找相关部门查阅相关资料吧。” 叶明昊的表情凝重起来，沉声道：“这么说，你是放弃自救的机会了？” 颜丙峰呵呵一笑道：“这个说法不准确吧，如果你们有证据表明我有问题，直接采取措施，如果没有，那我现在是边支市委副书记，谈什么自救不自救呢？” 他刚刚在脑海里纠结片刻，还是心存侥幸，万一申书记扭转了乾坤呢？ 所以不到最后关头，不能自乱阵脚，不能轻易主动交代问题。 反正问题如果真的调查清楚，他无论是否主动交代，对最终结果影响不大，判十年八年的有区别吗？ 叶明昊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今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吧。” 颜丙峰面无表情地起身，转头走出了谈话室。 他已经被逼上了梁山，最终结局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了。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谈话室，门一直紧闭着。 很显然，谈话正在进行中。 叶明昊和简自在商量了一下，决定从边支强盛公司拿到D-3地块的事情着手调查颜丙峰。 “把这个公司的利益方都查出来，下游合作方有哪些，都有什么社会关系，各自的资金回笼状况、利润情况都梳理一遍，把重点企业和人员找出来。” “任何利益交换，都是有迹可查的，他们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殊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认真去查，就没有查不出来的问题。” 简自在已经组织了纪委信得过的人员，又从各区县抽调了一些人，组成了专案组，专门配合叶明昊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