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逸风对顾开尧的观点很认同。 他觉得叶明昊做事太激进了。 统计工作是怎么回事，大家心知肚明。 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你一个人较真有什么意义呢？ 领导既不会因为你主动挤水分而表扬你。 反而会因为你的经济增速全省垫底各种督导、问责。 而且这不仅仅是统计部门的事情，是边支市委市政府的事情。 这样出风头的结果，会让省委省政府的领导对边支市产生不满。 叶明昊接到君逸风的电话，不疾不徐地来到他的办公室。 “明昊同志来了，这边坐。” 君逸风很热情，把叶明昊请到待客区的沙发坐下来，让秘书给他泡老一杯好茶。 他也知道叶明昊不抽烟，因此自顾自地点了一支烟，抽了两口，然后道：“明昊同志，最近边合区的工作不错，有声有色，走上了发展的快车道。你们开半年工作会，听说现场免了几个干部，全区干部士气为一振。” 叶明昊欠了欠身道：“是的，君书记，区里面的干部执行力还是有一些差距，存在一批得过且过的躺平式干部，总体缺乏紧迫性，所以区委决定全面加强干部作风和执行力建设，把装睡的人叫醒，把叫不醒的人免职，营造能者上庸者下的氛围。” “此外，区里还存在一小撮投机取巧耍小聪明的人，热衷于搞关系，走后门，工作上的事情一问三不知，或者胡编乱造数据，欺下瞒上，这种人，区里面也要坚决清理出去。” “我在会上专门强调了，从现在开始，假努力、假成绩、假数据，一律严查严办。” “此外，区里全面开展环保大督查，从严整治环境污染，由督查室、纪委、公安局联合办案，能入刑的入刑，让肆意破坏环境不肯悔改的人付出代价，还老百姓一片蓝天白云，实现人和自然的和谐发展。” “君书记，我了解了一下，边合区的经济基础好，只要我们统一行动全力以赴，就一定能取得更大的进步，实现边合区经济社会环境的健康发展。” 叶明昊的话铿锵有力，充满了信心和激情，很有感染力。 君逸风听得很憋屈。 如果不是统计数据的问题。 他肯定当场给叶明昊鼓掌，让叶明昊放开手脚去干。 但是叶明昊刚刚也提到假成绩、假数据的问题，就是摆明了在统计数据上要挤水分。 这跟君逸风的初衷很不一致。 现在边支市风雨飘摇，眼看就要雨过天晴，他可不想因为统计数据的事情放一个大卫星，成为出头鸟，被省委领导批评。 “明昊同志干劲十足，省委让你兼任边合区委书记，是英明的。” “我相信在明昊的带领下，边合区的发展一定越来越快。” “你在市政府又分管统计工作，这个工作全省有一些传统，特别是在报送口径上，一直以来遵循一些特殊的规则，这是全省的局面，不是我们边支市的特色，我们只有遵循，如果去贸然打破的话，就可能引起轩然大波，成为众矢之的，带来不必要的关注和麻烦，对我们接下来的发展也不利。” “当前，边支市的一些问题逐渐得到解决，政治生态有望得到彻底的扭转，我们更是要全心全力谋发展，不要把宝贵的精力浪费在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上面。” “统计局的工作，一向做得比较细致，要相信他们的专业。” 君逸风苦口婆心，想要让叶明昊明白，给数据注水，是大部分地区历来的传统，如果边支市贸然打破这个传统，只会成为众矢之的，反而对接下来的发展不利。 还不如把主要精力放在谋发展上面。 叶明昊明白君逸风的意思，也明白如果边支市忽然挤水分，估计会引起轩然大波。 “君书记，我始终认为真实情况如何，大家心知肚明，那么在数据上面，何不如实反映？” “正本清源，只会让更多的人正视问题，直面困难和挑战，激发更强的进取意识。” “这个问题，我回去再好好琢磨一下，有什么想法再来给君书记汇报。” 君逸风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明昊同志，你回去好好思考，有些事情，没必要太较真，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有些虽然说不上皇帝的新装，但确实是传统，是共识，打破这种传统和共识，不会让人当成英雄，很多时候反而会被当成规则破坏者和制度的挑战者，说不定会碰得头破血流。” 他的话很沉重，虽然叶明昊背后有宋家这种大靠山。 但一旦叶明昊触碰到规则和制度的红线、底线，为这个体制所不容，就算是宋老爷子想保他也不一定保得住。 也许因为一件小小的事情，葬送了大好的前程，被雪藏，坐冷板凳，多不划算。 叶明昊回到区委，把童庆辉叫到办公室，道：“关于数据挤水分的事情，君书记有顾虑，有担心，在你看来，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做？” 童庆辉想了想道：“叶书记，我全部听你的。现在的数据水分是很大，每次公布出来，老百姓感受最明显，都说被平均。” “当然，这也许存在数据口径的问题，比如收入，统计公布的肯定是税前应发数，而老百姓普遍想到的是实际发到手的钱，两者有很大的差距。” “但很多方面，确实注水严重，偏离实际。” “只不过，大家都在吹气球，如果我们首先挤水分，可能会承担一定的压力。” 叶明昊想了想，问道：“那以你的了解，如果我们彻底挤掉水分，报上真实数据，省长会怎么看？” 在他认知中，娄阳波是很激进，如果边支市忽然放一颗卫星，也不知道他如何反应。 说起来，娄阳波虽然是宋家体系的一员干将，但叶明昊对他的了解并不深。 童庆辉在他身边当了好多年的秘书，肯定对他的脾气和思路有更多的了解。 童庆辉想了想道：“省长对工作的要求很高，主张实事求是，但我觉得挤水分这个事情，不仅仅是江洲省的问题，省长会不会有更多的考虑，这一点我不确定，要不你干脆当面去汇报一下，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