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庆辉去边支市边合区担任区长也有一个多月了。 之前时不时地跟叶明昊电话联系一下，近期由于叶明昊忙着巡察公安厅，他打电话的次数变少了许多。 到任以后，童庆辉一开始主要熟悉情况，包括全区各项工作情况、人员情况，同时推动全区重点工作发展。 不过他很快发现，自己显然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泥潭之中，讲的话、安排的工作，完全落不到地，简直是号令不出办公室。 那些副区长、区政府部门负责人，表面上客客气气、唯命是从，然而真正有什么事情，几乎全都是阳奉阴违，当面说一套背后做一套。 他一开始很愤怒，到任之前，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但是想不到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很多。 区委班子里面，就没有一个人跟他是一条心的。 区委书记邵建王大权独揽，团结了大部分人区委常委，在人事问题上面根本不给其他人机会。 甚至连区政府办公室的一个副主任，童庆辉提出来的人选都拿不到会上讨论。 无奈之下，童庆辉也找了市领导，又加大基层乡镇调研，希望能够破局。 但弄了这么久，人累得瘦了一大圈，结果却是收效甚微。 这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基层工作的不容易。 同时对叶明昊更加充满了佩服。 他作为娄阳波的秘书下派到基层，按说头戴光环，下面的人怎么着也有所顾虑呀。 谁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他费了很大的劲，也没拉拢几个人。 想想叶明昊在荣光市的时候搞得风生水起，自己跟他比起来，差距不是一点半点的。 之前童庆辉主要在省委办公厅工作，主要是揣摩领导意图，上传下达，从没有独当一面的经历，现在一下子去到边支市，有点不适应。 这段时间，他憋着一股子劲，收集整理了一些情况和资料，准备跟叶明昊好好探讨，请叶明昊来助他一臂之力。 在电话中，童庆辉说了一下大致情况，然后表示具体情况等叶明昊有空了再当面详聊。 叶明昊由于马上要去荣光市，因此便跟他约定晚上见面，到时候自己请他吃饭，边吃边聊。 随后叶明昊在印象酒店订好餐，把信息发给了童庆辉。 下班以后，叶明昊直接来到酒店的餐厅，童庆辉已经到了。 “喝点酒，我可是一直绷着啊，真他么难受。”童庆辉道。 以前斯斯文文的一个人，现在也开始爆粗了。 可见基层是真的锻炼人。 叶明昊开了一瓶五娘液，两人边吃边聊。 看着唠唠叨叨的童庆辉，叶明昊心中很感慨。 环境真的是容易改变一个人啊。 “明昊，我发现边支市从上到下，就是一个泥塘，一些事情，我去找市里面的领导，也碰了无数软钉子，那些家伙表面看起来客客气气，但太极都打得很溜，事情完全办不好。” “不过，只要是涉及到自身利益的事情，一个个胆子大得很，我看很多项目都有问题。” “我们区里有一个商贸城，一开始是汽车贸易城，属于工业用地，后来又被改成了商业用地，建成了综合商贸城，里面的铺面卖出去了，又没有生意，一些上当受骗的人天天到区里来闹事。” “平时区委那一帮子人天天人五人六的，这个时候都当缩头乌龟了，我跟他们谈了两次，我发现这背后牵涉到很多人，包括前任市长，也就是现在的荣光市委书记韦承健，现任市长、原来的副书记顾开尧，前常务副市长、现市委副书记颜丙，还有组织部长马文斌、纪委书记沈玉成，他们都是一伙的，都跟这个商贸城有关联。” “我查了一下，商贸城的开发商叫边支兴盛房地产开发公司，原本是一个物业管理公司，后来被收购注资，拿下汽贸城工业用地，很快便更改了项目性质，修了商贸城，又通过集资的方式筹资，物业返租等促销方式快速销售。销售完以后，物业公司前面几个月倒是返了租金，但后面就以推动自主招商为由拖欠，而那个物业公司实际上是一个空壳。” 叶明昊的眉头皱了起来。 很熟悉的讨论啊。 申宝玉在荣光市搞的东部新城配套项目，也是这个操作模式。 到时候肯定也会留下一地鸡毛。 而申宝玉则赚了钱，拍拍屁股走了，跟地方上留下一个烂摊子，最终却是当地政府来协调解决。 “这些人形成了利益共同体，相互勾结，把整个边支市搞得乌烟瘴气，上梁不正下梁歪，下面区县很多人也卷入其中。如果不跟他们沆瀣一气，也就只能靠边站。” 童庆辉显得十分生气，义愤填膺地喝了一口大酒。 叶明昊问道：“市委书记君逸风呢？他不知道这些情况？就无动于衷，还是同流合污？” 童庆辉冷笑一声道：“他这个人真搞不懂，我也去见过他两次，怎么说呢，有点行尸走肉的感觉，虽然看起来一表人才，戴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讲话也有条有理，但是作为市委一把手，一点都不硬气，好像是一个过客，或者说是一个旁观者一样，边支市弄成这样，跟他的软弱无能也有很大的关系！” “这样的人，就不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我感觉换成明昊你去都强得多。” 叶明昊笑道：“差距太远了，不说这个。也就是说，边支市的情况，已经算是烂透，必须要破而后立！” 童庆辉点头道：“是的，我想这也是省长把他放到边合区去的原因吧，是想打开一个突破口。” “不过目前看来，很难。我感觉浑身有劲，但是无处施展，似乎时时刻刻都被裹在一张无形的网里面，有时候甚至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边合区的大部分干部，都跟商贸城有牵连，都曾从中获取过好处。” “此外，还有很多人经商办企业，营商环境可谓十分恶劣。” “所以，我建议省纪委重点对边支市进行一轮专项巡察，多从民间征集问题线索。” “或者，你干脆调到边支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