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龙王催动雨符,一场室内降雨把众仙浇了个透心凉。 等回过神来,祁凰与星言早就消失在人潮中,除了塞在小雏菊手中的那张纸条,什么都没留下。 阿雏见四下乱哄哄的,无人在意她的行踪,索性躲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摊开纸条。 其上的字用断笔写就,字迹歪歪扭扭,如狗爬一般。 “权宜之计,殃及无辜,实在抱歉。伏昔渣男不可靠,若仍有飞升之意,可携此物来魔界雷岗城--祁凰敬上。” 当年的她何尝不是如此,为了一个飞升仙君之机,误将伏昔当做救命稻草,伤害了无辜的祁凰。 所幸,她也明白自己的难处,惋惜有之,但从无恶意。 阿雏喃喃自语:“权宜之计,却殃及无辜……” ------------ 久别重逢,按理应该好好叙旧,但如今尘埃未定,二人只能乘着同一片祥云,匆匆赶回魔界。 星言看着祁凰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小脑袋,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充盈。 四周的猎猎风声好像在这一刻都远去了。 记忆中那位明媚的神界少女,和眼前的人影重合起来。时光回溯,六千年前那条明暗交错的巷子里,她一袭长裙,向着光和他的方向飞奔。 他像沙漠中久旱逢甘霖的植株,迫切地想说些什么,只为听听她的声音。 “为什么答应同伏昔成婚?为什么不让不白见我?” 祁凰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唇,心想,这是同她算账来了。 “怕你知道了生气。”她埋头,瓮声瓮气地说:“简羽是为了救我才受重伤,我不能丢下他不管,权宜之计罢了。” “若是我今日不来,你想过后果吗?” 祁凰这人惯喜欢玩火,一见他生气,就忍不住火上浇油。 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之色,语气却是十足的委屈:“那还能怎么办,只能认了。” 认了? 星言的情绪忽然平静下去,像是铺了满地的白雪,压得紧了,也冷了,有一种沁人的味道。 祁凰不知道这句话对星言的杀伤力有多大。 但迟钝如她,也终于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稍抬眼睑,意外地撞入一道视线之中,深邃,又隐晦不明。 倏忽间,他将她的下巴往上扣,抵住她的后脑勺,欺身吻了上去。 “唔……” 惊呼声还未脱口而出,便被他尽数他吞入腹中。 汹汹的醋意和成年累月的思念,一齐从这个吻宣泄而出。 直到祁凰心跳如鼓,两腿虚软地瘫坐在地,方才结束了这个绵长热烈的吻。 今日东风实在是大,将暧昧的气息拂淡了些。。 祁凰的脑子亦被吹得清明几分,她恍然大悟:“什么下蛊,你就是故意把我绑去大婚现场的吧。” 星言是什么人,看着人畜无害又温和,其实是个顶腹黑的。 悄悄把人劫走怎么成呢?名不正又言不顺。 他的目的,就要让她亲手破坏这段婚礼,并且在全世界面前大声喊出“我不愿意”四个字。 告诉全天下,祁凰不愿意嫁给伏昔,不是因为什么抢婚,也不是因为第三者作祟。 而是你们仙界无良无德,一厢情愿的逼迫罢了。 不愧是庆阎王啊,只要能达成目的,他是真舍得给自己下套! 星言忍俊不禁,桃花眼中溢出点点笑意:“想明白了,还不算太笨。” 祁凰扁扁嘴,接着问道:“雷岗城中如今怎么样了?” “三世子与楚王已妥善解决,这个点,凌峰的精兵已经预备攻入王城了。” 祁凰点点头,雷岗城中有师尊坐镇,她自然是放一百个心的。 只不过师尊此心所系唯一个魔修阁,并不喜欢过多地介入朝堂争斗。 原本祁凰也是不想麻烦他的,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如今雷岗城中,也只有他能挑起这顶大梁。 甩手掌柜当了这么久,得赶紧回去顶上。 “对了,我这灵力消失,到底是怎么个说法?” 她如今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什么事都办不成。 若是一时还好,如果时间久了,那不就成废人一个了? 星言不置可否。 他搭脉探过祁凰的内力,真气凝练,灵智已开,魂灯也渡着,那就只有一个问题了。 “经络封住了?怎么会呢?” 祁凰心觉疑惑,那日同无洛打得昏天黑地,浑身的经络明明就通得很。 星言道:“还记得净心咒吗。” 净心咒的原理就是封锁经络,淤塞真气,作用是护着她以免爆体而亡,但这些年念得多了,自然就没那么快恢复通达。 与无洛一战,不过是因为一时气急攻心,灵力才得以短暂地冲破郁结的经络。 祁凰千算万算都没想到,自己上万年的道行,会折在一道净心咒上。 星言也是有些后怕,就因为漏算了这道净心咒,差点没把她送到仙界给别人当新娘。 “那现下有什么方法能破解?” 星言不置可否,反问道:“净心咒的最大天敌是什么?” 祁凰摸了摸下巴,冥思苦想。 每次她思考时,贝齿咬着软糯的唇,眼中好像盛满小星星,一点一点,落在他荡开细碎波澜的心湖。 她思索半晌,恍然大悟:“是情绪失控!” 可是…… 方才在大殿上认出星言,以至于喜极而泣,对素来沉着冷静的她而言,已是极大的失控。 那为何现下还没有摆脱这净心咒? 对于她将二人相逢一事钦封为“大喜”榜首,星言感到十分满意。 “大喜若行不通,需是大悲。” 世间一切负面情绪本就比正面情绪更加强势,悲往往比喜更有力量。 祁凰怔怔道:“那我这辈子,还能有恢复神力的一天吗?” 星言没有接话。 长睫微微扫下来,落在脸上,成了一片弧形阴影。 应该能吧,他心想。 也许不会很久了。 于是他抬手,轻轻揉她细碎的发顶。 “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