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元宝袋，朝归一丢了过去。 里头装着从神道上捡来的灵石。 归一辅一听到袋子落地的声音，就知道这灵石的分量不少。 他拿到手上掂了掂，心满意足地揣进怀里，态度来了个大转弯。 “这位姑娘，请坐。” 祁凰莫名其妙地环顾四周，根本没有可坐的地方。 他笑眯眯地看了过来，手下剖鱼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唰唰一顿肢解。 “我看阁下面色红润，发如乌雪，必定是肾气充沛，体格健壮，若非说有什么问题嘛……或许月事不太准？我开几服药替您调理一下，保管不出两月，药到病除。” 祁凰眼看着那锦鲤已经被他片成了生鱼片，这厢的话却越说越离谱，赶忙出声喝止道。 “先生误会了，听说您同无洛师兄交好，有件事，想麻烦先生出面交涉。” 归一这人虽有一副好皮囊，可惜并不面善。 他将鱼片整整齐齐码在盘中，微微勾唇，朝祁凰看了过来。 “办不了呢。” 语气之欠揍，简直令人恨得牙痒痒。 祁凰好脾气地问：“为什么办不了？” “求人办事有两个前提，以金钱，和以人情。前者他不感兴趣，后者我不想给。” 祁凰无语地扯了扯唇角，指了指他鼓鼓囊囊的怀里。 “是我给，不用你给。” 归一下意识捂住灵石，轻笑了一声，神情冷倦。 “这是调理月信的诊金。” “什么诊金！你都没给我抓药。” “我从不抓药，只提供方子。” “方子你也没给我啊。” “已经给了。” 他缓缓抬手，指了指祁凰青色的软罗烟腰带。 只见薄如蝉翼的霞影纱内，葱绿的腰束中，不知何时被塞了一个纸条进去。 祁凰心下一沉，将纸条抽出。 其上龙飞凤舞写着半页纸，字迹之潦草，如狗头獐木，根本看不出来写的到底是什么。 岂有此理，这和明抢有什么区别！ 她心中积压的怒火翻涌上来，清丽双眸也染上几分愠色。 正想二话不说怼上去一拳，先给人揍老实了，再同他好好理论一番。 身后的大门外却忽然传来映雪的声音。 “你可能不知道，这人除了归一先生，还有个雅称，叫加钱居士。” 他一听到这声音，额下眉眼漆黑，眼中的光变得碎碎密密。 就连薄唇下若有似无的笑，竟也收敛了几分。 祁凰没料到映雪会来，听她这语气，仿佛从前还是认识这位归一先生的。 “你俩认识？” 归一望着映雪，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在他看来，这东篱园湖中蔓生的烟波，也比不上她成荫的眉尾，皱起的一弯冷冷的天青色。 映雪却洒脱得多，转身对祁凰笑道。 “说来你也不陌生，他是浮世镜中的某个人。” 祁凰闻言，仿佛忽然吃到什么大瓜，口不择言地说。 “啊？他是那四个鸭……雅致美男中的一位？” 映雪摇摇头：“他是吐血的那位老鸨。” 祁凰顿时石化了。 他抬眼望去，只见归一脸上泛出粉白之色，右耳坠着桃花心木耳环。 确实与那老鸨有几分相似。 可是老鸨和大夫，中间还差了八个厨子十个会计呢，转行也没这么转的吧！ 祁凰转念一想，心中仍有所疑虑。 “不对啊，按理来说百里长留砸了你的店，你该对他恨之入骨才对，怎么还巴巴儿替她女儿诊治上了？” 归一未多说什么，只是微微垂眸，收回落在映雪身上的眼神。 “加钱居士，钱给够了，自然什么都做。” 他顿了顿，又道：“事成之后，灵石要双倍奉上。” 看来他是接下请无洛出山这活儿了。 祁凰对他点了点头。 话罢，他转身便朝那院落深处走去，白色锦袍随风飘荡，若一缕清冷孤烟。 在那一院深绿中显得格外惹眼。 祁凰撇撇嘴，望着假装若无其事，眼中却越发深邃似潭的映雪。 这俩人，必然是有点子故事在身上的。 后勤执事擢选一事，终于在苏渡丘的观景台上徐徐拉开帷幕。 月华和清崖二位师尊坐在最上方，底下的四个位置坐了三位执事。 而再底下，则站了墨白和祁凰二位参选者。 墨白侧目望去，只见烈日光晕下，少女雪衣墨发，唇不点而红，眉不描而翠，一双水剪双眸宛似含烟的芍药。 “师妹，神山一别，如今可好？” 祁凰友善地对他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开口回应。 墨白又道。 “今日我们是公平竞争，无论谁输谁赢，都不要伤了和气才好。” 祁凰轻笑一声：“这是自然。” 后头有俸笔呈上几根木制竹签，几位执事和师尊人手一支，执事们手持的是象牙白竹签，师尊们的则是桃木色。 俸笔发放完毕，恭恭敬敬地垂首退下，身后却有修长的双手伸了上来，挡住他的去路。 “劳烦施主，再发一签。” 众人均皆抬眼望去。 只见少年僧人唇红齿白，面容姣好更胜少女。 白色僧服一尘不染，双手合十，脖颈挂着长长的珠串，眉目盛着慈悲与欢喜。 祁凰见俸笔同她一般愣在原地，凑近墨白，低声问道：“这是谁啊？” 墨白的神色不甚明朗，眉头紧皱，沉声道。 “无洛师兄。” “啊？” 祁凰闻言，顿时瞠目结舌，生根似的扎在原地。 这无洛师兄，竟还他娘的……是个和尚？ 无洛转过身来，目光落在这位三七师妹身上。 她脊背挺直地立在台前，彷如一座釉色温润的秀骨清像。 断绝尘缘多年，这魔修阁一如既往地冷寂，但自这位师妹入阁以来，倒是陆续听说过许多她的事情。 如今亲眼得见，确实不落凡俗，是位有着七窍玲珑心的妙人。 上头的碧芳眉头轻皱，同丰止耳语几句：“他怎么来了？” 丰止眼见佛珠行云流水地，在无花修长如清竹的指间穿行。 他低眉思索的模样似灵肌玉骨的神仙之姿，叫人不忍亵渎。 “大约是来为三七师妹撑场的，咱们这位师妹，确实是有点本事在身上，连无洛都请得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