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的底层,其实无论古今,过得都是相当艰难的,就如这个时代的农民,他们一年辛劳,不过是混个温饱,但他们却是国家的主要税收来源。
自耕农,一般税收都要交百分之二三十,再加上火耗等杂税,通常都会到百分之四五十。
再碰上黑心的小吏、官员,收粮时用大斗进,还得冒尖,最后还要踢两脚的话,税收可能就要到百分之六十去了。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徭役,就算是丰年,活的也是无比艰辛。
而且他们基本上也没有反抗的能力,这样的情况下,年景稍差就只能卖儿卖女才能勉强凑齐税赋了。
所以贾家将地还回去,还真不一定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更多的可能,是地还回去了,很快又被别人抢了去。
而贾家则不同,贾家是不用交税的,哪怕商税,值百抽一,你看哪个税丁敢问贾家收税?
所以只要贾家招他们当佃农,租子收低一些,逢年过节再赏一些,他们的日子就能过的有声有色了。
想来这样处理,他们是绝对不会有意见的,这可是他们以前想都想不来的机会。
虽然地没有还给他们,但贾琮算是给了他们一份生活保障,而贾赦自然也没有意见。
那些地可不少,差不多已经抵得上贾家两三个庄子了,还都在京城,可比皇帝封赏的庄子强多了,贾赦可不舍得放手。
是以说道:“这事不难,我听说他们很多本来就留下来,成了那些地的佃户,到时候少收点租子就是了。”
贾琮看着一脸堆笑的贾赦,就知道他贪财的毛病又犯了,无奈道:“先别高兴的太早,庄子和府里的管事、奴仆什么的,可一定要盯紧了。”
“他们手脚干净的可不多,以往做什么事情,那都是需要收点好处的,可别让他们又惹出麻烦来。”
“咱们可是堂堂的国公府,还是要脸的,再闹出什么乱子来,那就是府里的责任了。”
贾赦听后也知道这件事很重要,毕竟前些时候,贾家可都快让那些管事、奴仆掏空了。
这次被弹劾,也是在给那些管事、奴仆背黑锅,虽然最后好处贾家拿了,但贾赦还是很恼火的。
是以贾赦点头道:“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时常派亲兵查访的,他们和府里以及庄子的管事没什么关系,如果查到什么问题,我还会重赏,想来能解决不少问题。”
“不过弹劾该怎么办?我们没有把地还回去,那些御史肯定会咬着我们不放的,就算我们把铜镜拿出来了,也不妨碍那些御史一直弹劾啊。”
贾琮听后笑道:“去找宗祠的那两位啊,让他们去找文官的罪证去。你们准备推行新军制,肯定是要和文官碰一碰的,他们能弹劾你们,你们也能弹劾他们啊。”
“不把他们的嚣张气焰打下去,以后有的是麻烦等着你们,所以这一次,要让老太爷他们,拿到实证。最好一次弹劾倒十个八个中高级官员,明白该怎么做了吧?”
刚刚听完贾赦的叙述,贾琮就准备让宁荣二公调查一众文官的罪证了。
他们今天的弹劾,是对一众武勋的羞辱,如果不直接打回去,他们是不可能和武勋好好说话的,以后也会越来越过分。
所以这次必须进行反击,要把他们打疼了才可以,不过贾琮需要他们拿出实证,以应对文官集团的捕风捉影。
一来这样可以展现实力,二来则是实实在在的反击,文官集团如果觉得自己没问题,大可以硬碰硬。
特别是弹劾贾家的,那是一定要收拾的,以后贾家会牵扯到巨大的利益,不先打预防针,以后难免被人惦记。
而现在把弹劾贾家的御史收拾了,以后就能少不知道多少麻烦。
只是贾赦听后有点犹豫了,他没想到贾琮的反应居然这么激烈,他以及其他勋贵,可都是想和文官集团谈谈的。
是以说道:“这样是不是太过激了?会不会让双方的矛盾进一步激化?我听北静王他们说,今天弹劾的都是小毛病。”
贾琮摇头道:“你去问问两位老太爷,听听他们的意思,就知道我说的过不过激了。我敢肯定你去问了,他们肯定会大骂你们一顿,我说的你们包括所有武勋。”
贾赦诧异的看着贾琮,然后问道:“不至于吧?我们这么做没什么问题啊?”
贾琮摇头道:“不是没什么问题,而是问题大了,如果是老太爷他们,面对今天这样的羞辱,他们已经打回去了。”
“你觉得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毛病,但在我看来,那就是对所有勋贵,包括皇帝的羞辱。”
“如果今天有武勋直接动手打了人,我敢肯定,他肯定会被老太爷他们,包括先皇高看一眼。”
“毕竟你们打了人,最多就是被皇帝罚俸、降职、打板子,你觉得这点损失比被先皇他们看重还重要吗?”
贾赦听后说道:“这……这是不是太过激了,这样做了,文官不更仇视我们吗?”
“就算新的军制通过了,以后也有很多事情是要文官配合才能做好的,把他们都得罪死了,以后打仗的时候,他们稍微使点绊子,我们就很有可能大败亏输。”
贾琮继续摇头道:“难道你们妥协了,文官们就不仇视你们了?难道你们妥协了,那些文官在你们打仗时,就不给你们使绊子了?”
“据我所知,前明抵抗北虏,生死攸关的时候,军费都还有三成的漂没,闯王攻破京城的时候,甚至搜出了超过七千万两的财物。”
“所以你觉得妥协了,他们要的会变少吗?我想只会更多吧?你要明白,文武对立,是很难靠妥协解决的,妥协的前提是你们能斗得过他们。”
出现这样的情况,其实是这个时代整体体制的问题,整个国家的运转,其实很大程度上依赖于皇权。
再加上政治体制构建的不合理,导致文武之间,天然的出现对立。
在这样的体制下,想要解决这些问题,是基本不可能的,毕竟无论文武,都想得到更多的权利和利益。
再加上皇帝为了维持统治,还喜欢玩分化、平衡,也让政治斗争愈加激烈。
所以贾琮就想让文武以及皇帝,进行一个再平衡,先把文官打疼,让他们愿意坐下来好好谈,再拿出镜子,让他们知道他们身上的隐患。
这样的情况下,想来他们就能稍微团结一些,从而能一起发力,帮贾琮改天换地。
所以贾琮根本不可能让武勋集团现在就和文官集团妥协,那是必须斗上一斗的。
听了贾琮的话,贾赦不由得问道:“为何那些文官如此敌视我等武勋?没有我们说不得明天鞑靼、北虏等外敌就会打进来,对于那些文官来说,也没好处吧?”
贾琮摇头道:“非是敌视,在我看来更多的是嫉妒吧,武勋与国同休,只要还没有除爵,就能一代代的享受下去。”
“如我们贾家,老太爷是镇国公,太爷是辅国公,你是一等将军,琏二哥最少也能混个三品的三等将军。”
“而文官,多是寒窗苦读十几载,才能当个七品小官,然后苦熬二三十年,才能达到武勋的起点,你说他们嫉不嫉妒?”
“再加上多数人参加科举,都是为了升官发财,光宗耀祖,自然也就更加嫉妒武勋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一颗为国为民之心的,你不也是一样?”
虽然武勋升官很难,特别是贾赦这样的,没有军功一辈子都会是一等将军,但一等将军的品级高啊。
品级高就代表着俸禄高,本朝为了防止出现前明当官都养不起家人,从而不得不贪污的情况,给官员的福利可是很高的。
就如贾赦,其实俸禄每年才一百八十两,再加上禄米等物资,算下来一年只有三四百两银子而已。
但其他福利高啊,所有福利算下来,每个月都有一千多两的银子,一年下来,就是一万多两。
都不用说贾赦,就说贾政,他虽然读书了,但没有参加科举,一个蒙荫就是工部的六品主事了。
就这个官职,进士都得几年才能升上去,而且俸禄也不低,所有福利全部算下来,一年也有一千多两银子。
就这样的福利待遇,你说那些通过科举的官员,嫉不嫉妒?他们十几二十年的寒窗苦读,经过层层筛选,出来才是一个七品小官,一年俸禄比贾政都还少百十两。
想和贾政拿同样的俸禄,除了少数入了皇帝眼的人之外,其他人最少都得三五年后才可以。
如果和贾赦相比,那就更没法比了,那需要一个人有足够的运气加上足够的才华,才能用三四十年的时间,达到贾赦的高度,而能达到这样高度的人,也只是寥寥几位。
这样的情况下,那些文官怎么可能不嫉妒呢?再加上皇帝挑拨,没打起来都算好的了。
贾赦听后尴尬一笑,经过贾琮的解释,他也算是明白了其中的原由,但是知道也就知道了,想让他放弃现有的好生活,那是不可能的。
他一个纨绔出身,本来就看不上读书人,又怎么可能会为了读书人改变现状呢?
更何况,那些读书人,真正干净的也没有多少,前面不想冲突,只是因为不想给自己惹麻烦罢了。
现在知道了原委,知道冲突不可避免,自然是想着怎么对付那些文官了。
是以贾赦问道:“那什么时候把镜子送进宫去?现在这样下去,我们可能会越来越麻烦。”
贾琮说道:“我估计老太爷应该已经联系过先皇了,最迟今晚,镜子应该就会被送到太庙。为了功德,他们可比你们上心多了,当今明天应该就会改变态度了。”
贾赦闻言说道:“你是说,今晚当今就会照到镜子,那还要弹劾那些文官吗?”
贾琮说道:“当然要弹劾,那些罪大恶极的官员,不是出了今天的事情,也是要弹劾的,反正早晚都要弹劾,早一点怎么了?把他们处理了,也能少些问题。”
贾赦这时又说道:“好吧,不过我这自辩的折子该怎么写?咱们终究理亏啊。”
贾琮想了想,突然有了一点恶趣味,笑着说道:“你如果实在不知道怎么写,就这么写吧,护身符一件,欠一百万两,铜镜法器一件,使用阴属性灵材一百零八斤,欠一千万两。”
“鬼神决一部,欠一百万两,土地神诀一部,欠一千万两,魂火一份,欠一千万两,幽冥钱币千枚,欠一百万两,往返幽冥一次,欠一百万两。”
贾赦听后直接瞪大了双眼问道:“真这么写?这……这直接要了三千多万两?”
贾琮说道:“那你还问那么多?当然是不写了,明天他们哪还有空找我们的麻烦?只要老太爷他们把罪证拿到,明天直接参他们就是,他们明天还能做妖?”
“你要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今天他们拿这么多鸡毛蒜皮的事情出来,就是为了不让你们有空讨论新军制,不让他们伤筋动骨,他们就能一直和你们这样耗下去。”
正如贾琮所料,就在贾琮和贾赦聊天的时候,贾氏宗祠里可是热闹非凡,一群鬼正围着铜镜在那臭美,不时发出惊叹之声。
这时太祖皇帝说道:“这么多的灵材,竟然只有一个功能,可惜了,可惜了,那位前辈为什么不多弄一些功能呢?”
贾演笑道:“皇上,该不会是你想要这件法器吧?那可不成,以后这件法器估计会一直放在太庙里,就这材质,可不适合现世之人使用,弄那么多功能干嘛?”
“再说了,过段时间,咱们可都会有法器的,我不是已经让您想想要什么了吗?”
太祖皇帝叹道:“朕就是觉得太可惜了,咱们这么多年,何曾见过如此之多的灵材,就这么白白放在太庙,太可惜了,不过有了这个,新军制当是无人反对了。”
“唉,就是朕那皇孙,也是个不成器的,竟让今天朝会出现那等局面,实在不该,还望诸位弟兄多多担待,不知道诸位弟兄有何想法,不若说出来一起参详参详。”
众人见太祖皇帝这么说,都是纷纷帮着当今开脱,什么年龄还小啊,什么被文官蒙蔽了啊,反正什么好听说什么。
待众人闹哄哄的说了一阵,贾演才说道:“皇上不必如此,我等都能理解,这不过是为了平衡朝局罢了,怪不得当今。”
“只要我等将这铜镜,送去太庙,让当今照上一照,他也就能明白皇上您的苦心了。”
而就在他们谈论朝局的时候,和贾琮讨论好了的贾赦,来到了宗祠,先是上香行礼,然后对着放在宗祠中的镜子照了照。
看到自己灵魂上的符文,也是不停的叹气,好一阵贾赦恭恭敬敬的说道:“请二位太爷现身相见,孙儿有要事相商。”
听到贾赦的话,宁荣二公和诸位同僚告罪一番之后,就现身问道:“有何事?”
见宁荣二公现身,贾赦就将贾琮的意思说了一下,最后问道:“太爷以为如何?”
贾演听后一时也没有想明白,贾琮为什么一定要参倒一些文官,毕竟贾琮一直以来的表现,都是高高在上的。
很少像今天这样,非要做某一件事,特别还是参倒一些和他毫无关系的文官。
是以问道:“你可知为什么一定要参倒一些文官?”
对于贾琮的想法,贾赦哪里明白,他已经十几年没有参与朝政了,平时最多就是偶尔聊聊,于是就将贾琮说的一些话,说了一下,最终说的贾演也没听明白。
不过毕竟是贾琮交代的事情,贾演还是比较重视的,就直接同意了,然后将贾赦打发了。
待贾赦走了,贾演不由得问道:“诸位兄弟也听了,可有明白为什么的?”
这些人里当然有聪明人,这时一个军师模样的人,拱手行礼说道:“皇上,诸位兄弟,如果我所料不差,这么做应该是为了平衡文武之间的差距。”
“从今天朝会来看,武勋已经被文官彻底压制了,而当今却在看戏,武勋不杀几个人,恐难以抑制颓势。”
“这样的话,还想要开疆拓土,恐非易事,文官想要的只会是维持现状。”
其实历朝历代,文官集团在进入王朝中期之后,都是会在对外战争上扯后腿的。
而这么做的原因,也无非是减少竞争对手,然后让他们自己,拿到更多的好处罢了。
毕竟刚刚进入王朝中期的时候,往往是国家实力最强大的时候,如果这时,能够将政策,转入对外战争,经过严格选拔训练,对外绝对是无往而不利的。
只要能有计划的进行对外扩张,那么王朝也不至于快速衰退,毕竟盘子做大了。
这时又有人说道:“哼,不错,想当年如果有御史,胆敢如此作为,我老牛早打的他们满脸开花了,哪像现在这群鳖孙,被人指着鼻子骂了,竟然还装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