壕沟之间如此安静。 “……单兵突袭敌方指挥部……” 楚将军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简直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计划,一个疯狂的计划。 你当你是谁啊?勇者吗? “楚大人……” 身后传来踉跄的脚步。 两人闻声向后看去。 一名伤兵拄着木棍缓缓靠了过来。 “徐雷,你怎么跑出来了!?” 楚将军见状急忙上前欲要搀扶。 伤兵却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拒绝掉了。 “楚大人。”伤兵尽全力站直身子,郑重无比地开口了,“我有个提议!” “你说。” 楚将军也挺直身板,他看到了这名伤员眼里的某种信念。 “就按照这位小哥的计划去做吧!如今已到这般田地,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只是——” 伤员话头戛然而止,他那粗糙的右手紧紧攥住木棍,似乎是在纠结着什么。 何莱此时却在仔细回味徐雷这个名字。 徐雷,徐雷……徐雷! 这不是边境城邦里的那对兄妹的父亲吗?! “如果这位小哥真的能成功的话,还请您带着您的女儿尽快离开!我们这些残兵……就不要管了。” “我不是向你们保证过吗?我绝不会抛弃我的兵……”楚将军刚想义正言辞地拒绝。 “这是我们所有人的意思。”伤兵微微一笑,那笑容却无比悲凉,“让大家看到了刚刚那副光景,我们怎么能忍心让你们父女俩殒命沙场。” “但你们的家人都还等着……” 伤兵慢慢递出来的东西让楚将军失了声。 那是一沓狗牌——每一张狗牌上都记录着士兵们存在过的痕迹。 “的确,像我,就还有一儿一女在边城等着我回去,小哥如果成功的话,我家就不会断后。”伤兵看了一眼何莱。 那一眼之中,何莱看到了乞求,饱含着他最后的希望。 “但楚大人您不一样,您的儿子已经牺牲,但您的女儿还在,您还不能倒在这个地方。” 楚将军沉默了。 何莱咬了咬嘴唇,上前一步,向那伤兵伸出了手:“徐雷……你叫徐雷,请问你的这个——” 他指了指那沓狗牌之中属于徐雷的那枚。 “——能否交给我,我到时候亲自给你带回去。” “诶?” 徐雷十分意外:“为……为什么?” 何莱注视着徐雷的双眼,一字一顿,郑重地说道:“相信我。” “那……那好吧。” 何莱的眼睛就好似有魔力一般,徐雷发现自己很轻易就屈服了。 他接过徐雷的狗牌,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怀里的内包之中。 楚将军则是沉默地接过了所有的狗牌。 没有同意……当然,也没有拒绝。 伤兵徐雷见状,露出了一个悲怆的微笑。 他转身,那条绑着绷带的断脚轻轻晃动,一瘸一拐地回去了。 “……” 楚将军首先打破了寂静。 “你,什么时候行动?” “今晚让我休息一下,明早我会立刻出发。” 楚将军定睛看了他几秒,随即摇了摇头,沉重地叹了口气。 “……真是个疯子……” 一边嘟囔着,他一边递出来一小包东西。 何莱迟疑片刻,还是接了过去。 里面是几枚符咒,几颗药丸。 “三枚防御符咒,还有四颗恢复灵力的小药丸——我们就剩这些了。” 他上前拍了拍何莱的肩膀。 “如果你真的能做到的话……就拜托你了。” …… …… …… 见到父亲还安然无恙的那一刻,她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父亲也没事,何莱也在身边。 她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身体消耗过于巨大,突然的放松很容易导致一下昏睡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身上的伤痕都被简单处理过了,腹部还有些隐隐作痛。 不过体力已经恢复了许多,再次出发战斗完全没有问题! 简陋的堑壕坑里,伤兵们还在睡梦之中,他们的身子时不时会剧烈抽动一下,在梦里发出痛苦的呢喃。 父亲就坐在坑道中间,他没有睡,只是双眼无神地注视着头顶,一点点微光透过上方茂密的灌木,星星点点地将光斑洒在了父亲那沧桑疲惫的脸颊上。 “爸……” 楚离椿揉着惺忪地睡眼:“我睡了多久哇……” “臭姑娘,都睡了快一天了都,看来前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臭姑娘”——这个父亲常用的昵称她一直都喜欢不起来,现在听起来却无比亲切。 楚将军摸了摸楚离椿那头绯红的长发。 “……这个颜色,也挺好看的,不过回去之后要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哦?……”他小声嘀咕着。 时隔几年,楚离椿终于露出了真挚的,带有幸福意味的微笑。 “哦!对了爸,我这里有个撤退方案。”楚离椿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从怀里抽出了那卷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