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被问及这件事,夏泽安的脸色却没有想象中的好。 他甚至一直是避而不谈的态度。 “已经过去了,盼盼,这些,都没什么好说的。” 男人嗓音很哑,专注开着车时,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道路前方。 灯色模糊,时亮时暗。 林香盼侧过身,还能清晰看见男人侧脸映出黑眸里深谙的情绪。 四下都安静。 车窗隔绝了外界一切嘈杂。 她许久安然的静静看着他,恍惚中想起来许多年前刚见到他的那一幕。 彼时爷爷将人叫回来家里,打着聊生意的名义,实则是为了让她相亲。 那时她还年轻气盛,自然是方案这样被安排的命运。 她故意趁老爷子让他们单独相处时对夏泽安没礼貌,泼掉了他在喝的水,弄湿了他的衣服。 男人也并不生气。 反而在爷爷责怪她时主动揽过去责任,说是他自己弄的。 林香盼当时只觉着这人虚伪。 否则怎么会有人好脾气到能忍受被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刁难。 事实证明。 他的确虚伪。 至少“海城第一贵公子”脸上永远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根本不是他本来面目。 可。 他骨子里却也的确良善。 “其实我后来想清楚了,爷爷出事、堂哥入狱,应该都跟你没关系。或者……至少当时你不知情。” 她声音有些沙。 说完的瞬间抬起头,正望见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波澜。 他是有情绪起伏的。 林香盼不蠢。 她知道自己猜的是对的。 “毕竟,如果真是你苦心谋划,该做的更妥当一些,而不是轻易被人猜测到你身上。后来事发,你成为最明显的那个既得利益者,从林家所有人的角度来看,都跟你脱不了干系。如果是你自己做的,应该会想办法把自己摘出去。” 夏泽安唇角扬起了一抹很淡很淡的弧度。 他并未说话。 林香盼却反而跟着哂笑,一双盯着他的眸很亮。 “说来也是好笑,可能当局者迷,我当时也和他们一样的想法。直到四年后的现在……林氏改名。林家的人在群里说,你这人沽名钓誉,纯粹是为了挽回好名声。可我却知,好面子、要名声这件事,不过是你做给外界看的人设。就像所有人都认为你脾气温和极好说话。” 她歪着头细细看他。 红绿灯的时候,男人才终于回过头瞥了她一眼。 那瞬间林香盼心底骤然涌起了一股很奇怪的思绪,像是某种清明的液体,注入到迷惘许久的心中。 她突然极致的清醒。 “所以,你知道是你爸爸做的,这四年……都是为了取信于他所以才……” 忍辱负重? 林香盼想用这个词,却又觉得分量太重。 那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倒不至真欺辱他。 可…… “我没想那么远,只以为他年纪大了,力不从心,终究会将手里的东西一点点交到你手里。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可能……” 夏泽安,是从他爸爸手里,硬抢过来的吗? “他最疼爱的孩子,是夏柔。” 车子重新发动,车厢内才终于回荡起男人低哑的嗓音。 “夏柔是小三的女儿,却被他想办法弄了回来当做亲生的养着。而姜晚这么多年流落在外,我妈一直被瞒在鼓里……夏柔的母亲难产去世,去世之前年轻貌美,温柔贴心。一次酒醉他曾亲口说过,那是他最爱的女人。” “无非是死在了他最爱的时候,真要活在现在,不都是一地鸡毛。”林香盼冷冷嗤了一声,觉得可笑。 夏泽安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许是诧异于她对待感情的清醒,唇角的弧度更深了一些。 “后来,夏柔养在身边,我们全家上下都十分疼爱。若非那次意外,姜晚因为血型突然闯入大家视野里,恐怕他能轻易瞒一辈子。他原本是属意要让夏柔继承家业……所以,我早早就出去自立门户。” “夜宴,是我大学毕业那年创立的。” “我记得,你当时为此陷入债务危机,杨松月也因此离开了你,对么?” 夏泽安,“……非得提这些?” “说点大实话而已,反正……谁不爱钱?你要是一穷二白,我也会跑。” 不知她说的话是真是假,但夏泽安却是认认真真看着她很久。 好半晌之后,才终于开口,“到家了,下车吧。” “嗯呐。” 夏泽安跟在她后头,静静看着女孩纤细的身影,突然想到了什么,长腿迈开快步走过去。 “林氏有一半的股权在你手里,如果有一天我当真出了事,也会将能保留的一切留给你和孩子,让你们后半辈子富贵无忧。” “是是是……能出什么事。” “和平年代……夏泽安,孩子还小,你别乌鸦嘴。我可不想它出生就没爸爸。” 这话本是不经意说出。 因着林香盼本就没打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