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那边是极冷冽冰凉的声音,像是雪夜里的冰,又夹杂着雪水刚化掉的森凉沉郁。 隐约似有低笑。 “林小姐觉着呢?” 林香盼,“是我问的你。” 他从来学不会好好回答她的问题,顾左右而言她。 “林小姐却总舍得我,说走就走,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女人,都像你这样绝情?” 林香盼有些失望。 她在一片沉默中恍惚想了起来,这样长的时间里,不曾听过夏泽安正儿八经对自己说一声喜欢。 那些试探、故意拉扯,夹杂着利益纠缠在两人中间,谁也不愿相让的纠葛,任何一样,都胜过他那拿不出手的喜欢。 “你若是回来,这件事便也就算了。人接出来,留在家里照顾,我可以当无事发生。” “如果我不愿意回去呢?”林香盼犯了倔。 她扬起的眼眸桀骜,若是夏泽安在这里,还能看见她此刻强梗着的脖子,即便不舒服也非要自己撑下去的决心。 这个女人一贯倔强。 夏泽安却偏想她服软。 “你是夏夫人,不再是养尊处优的林家大小姐。林家没了,林氏也倒了……没有人再当你的靠山。二十四小时内回国,否则……后果自负。” 男人彻底失去耐心。 他不等林香盼再次做出回应,便径直挂断了电话。 病房内空气陷入冷寂。 手机里“嘟嘟嘟”的声音传来,林香盼越听,越是全身发麻。 二十四小时。 飞机飞回去就得十个钟。 妈妈胆子小,继续呆在疗养院里,不出三天就会发疯。 潘姐在外面候着,她无能为力。 夏泽安心狠,哪怕自己跪在地上求他,他大抵都无动于衷。 是了。 得回去。 完成他的要求,听他的话,做讨他喜欢的夏夫人。 林香盼没时间耽误。 “医生!” 她按了铃,下了床。 脚刚穿上拖鞋,脚趾不经意触碰到地板。 温凉。 下一瞬,却似乎有什么发热的东西从身体里流了出来。 林香盼身体骤然僵硬。 她条件反射性地低下头,手缓缓朝大腿根部摸了过去…… 裤子宽松。 她一时不敢去碰。 直到护士过来,正要询问她有什么事时,忽的发现她站在地上,脸色苍白,“你怎么了?为什么下床?你要赶紧到床上躺着。” 说着便过来按她。 可忽然间。 耳边传来了“滴答”,“滴答”的声音。 “这——”护士脸色突变。 强行将她按到床上之后,立刻出去叫人。 不到两分钟时间里,医生便已经急匆匆赶到。 彼时,林香盼的裤子已经湿了。 她看见了医生格外严肃的面庞,听着一连串的英文说她此时状况不好,不应该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更不应该下床…… 最后见她脸色惨白,却又补上了一句。 “是天意。” “它原就不好,去处置室看一下吧。要干净。” 林香盼嘴唇蠕动了一下,试图说些什么时,却发现原来这一刻的自己,连说话都那么困难。 她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艰难呼吸。 “没有流很多血不是吗?流产……是会流血的呀,我这样,是不是孩子还在?” 护士已经将她推在病床上,小腹上涂抹了显影液,B超探头在上面来回游走。 医生同情地望着她。 “还在,但监测不到胎心了。” “原本胚胎质量就不算好,保不住也属正常,放宽心,你还那么年轻,孩子会有的。” 林香盼试图挣扎。 “可我没有流血……” “生化掉了。”医生明白地告诉她结果,“怀孕初期生化掉的情况很常见,普遍是因为胚胎质量不好。加上一些外在因素,总之,你不用为此内疚,回头和你的丈夫,再要一个就是。” 这些都是对病人说的套话。 林香盼当然知道。 但她却更清楚,自己和夏泽安,不会有下一个孩子了。 他们关系撕裂,如今因着这个失去的孩子,更是彻底……撕破了脸。 …… 林香盼自己办了出院手续。 天色黑沉,温哥华的凌晨格外安静。 冬日的雪落的很厚很厚,除开医院亮着的灯外,外面几乎是雪白一片的世界。 她生在海城,每年冬天也会下雪,却鲜少见到这样鹅毛一般密布了整个空间的白雪。 绵密、厚实,没有一丝声音,极静极静地飘落在地面。 万物无声。 安静的世界里,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而她也能清晰感觉到,身体里没有了第二个心跳。 宝宝、不在了。 …… 【晚晚,我的孩子没能保住,但幸好,对身体没有太大的影响。我决定先回海城了,家里头的事情繁杂,逃避不是办法。原想着躲在外头,先把孩子生下来再回去。或者,陪着你生产,和你一起养大他们。但现在看来已经不可能,夏泽安把我妈妈送去了疗养院,我总是要去接她的。已经对不起这个失去的孩子,总不能,再对不起生养我的母亲。】 【你好好的,我不会对任何人透露你的位置。但我担心厉衍川会来温哥华找你,可以的话,尽量换更私密的医院。毕竟是国外,他在这边不能只手遮天。我会跟他说你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 【你的联系方式我会记下来,然后单方面删掉。你千万不要联系我,别给他任何发现你的机会。等我一切处理好,再找时间联络你。】 【回去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心不静,身在哪里都是囚笼。你带着孩子好好的,就当是……也代我完成我的心愿。】 自由的心愿。 可她已经上了飞机,离开了那座相对自由的城市。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飞机即将到底海城……”飞机里响起了空姐的播报声,温柔甜美,每一个字都那样沁人心脾。 遮光板下,海城正值凌晨,如墨色一片漆黑的夜空外,角落里却划过一道光芒。 “天快亮了。” 有人感叹了一声。 她却静静闭上了眼,唇角溢出一抹冷极的笑。 不,不会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