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冷。 夜宴的包厢内气息压抑。 向来王不见王的两人,头一次,正面对坐在一起。 符星文进来之后落座,西装革履,面庞斯斯文文,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望向厉衍川,低声道。 “厉总,别来无恙。” 隔了许多年,厉衍川如今才终于正视符星文。 当年两人也是同窗情分,许是因为那时姜晚总围着厉衍川,符星文一贯是看他不爽的。 而厉衍川,从来也没有瞧得起过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 多年后。 姜晚心里不再有他,而符星文却也一跃成为了资本家的新宠。 “听说,你如今代表长石资本。” “碰巧遇到贵人提携罢了,比不了厉总自小家世斐然。” 他去拿酒。 “厉总,我来。”一旁的白晴禾却殷勤,笑容灿烂,“符总刚从加国回来,想来应该对酒比较有研究,这是我亲手调的酒,不知是否合您胃口?” 符星文瞥了她一眼,唇角落了一丝奇怪的趣味。 “厉总身边留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艳福不浅。” 向来见惯了风月场所,白晴禾一开口,符星文便知道了她的心思。 无非,是想往上爬。 至于是攀着谁爬的,对她来说都没有区别。 而厉衍川,竟留着这种人在身边…… 他放下酒杯。 “所以厉总找我,应该不是为了叙旧吧?” 厉衍川嘲讽,“我们有什么旧可叙。” “晚晚,山山,你那段失败的婚姻,怎么不算旧?” “啪”的一下。 话音刚落下,男人瞳仁骤缩,气息在那瞬间凛冽—— “厉总那么大火气?美人相伴,没人帮你消消火?”符星文丝毫不慌,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 半晌才若有所思地笑开。 四年了。 看起来厉衍川,没什么长进。 只有白晴禾难为情,偷偷打量着身侧的男人,不知是故意还是当真清纯害羞,脸一下子就红了,羞涩地低着头。 “符总不要开玩笑,我是厉总的助理,也是……血包。” “血包?”他了然,却不肯放过厉衍川,“那给钱就是了,何必养在身边。厉衍川,你原来就这么好心?怎的从前,不见你对晚晚那么好心。” 他咄咄逼人。 厉衍川手扣着酒杯,沉默不语,黑眸漆黑凌厉。 包厢内空气越发逼仄。 白晴禾低垂着眉眼坐在一侧。 “其实不怪厉总,是我求他收留……我家里老人病重,急需工资,厉总也是心软。”白晴禾有些急,却越说越乱。 符星文终于嘲讽地笑了。 “我记得,晚晚母亲出事那天,厉总也正忙着照顾别的女人。看来,你这份本性,不曾变过。” 厉衍川终于掀开眸。 他竟是笑了,似有若无的眸光扫过符星文,手指骨节渐渐扣拢。 “激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不疾不徐的,厉衍川嗓音低沉。 “符星文,我找你来,是想知道,你对姜晚究竟是何态度?这些年,你并未照顾她。” “所以呢?” “你待她,也不算真心。” “比你真心。” 两人目光相接,寸步不让。 符星文淡淡抿了一口酒,笑了。 “怎么说呢?厉总,你与晚晚婚姻只不过三年,我与她,却至少在加国相处了四年。山山从出生开始,见到的第一个男人就是我,他从小就把当当成他的爸爸……他的周岁宴是我帮着办的,他第一次走路,是我搀扶着的……对了,他开口叫的第一声爹地,也是对着我。” “厉衍川,连山山这四年不到的日子,你都比不了。更遑论晚晚!” 厉衍川手指骤然收拢。 他是男人。 是与姜晚结了婚,和她在一起有过三年婚姻的男人,更是山山的父亲。 他受不了这些话! 空气渐沉,男人目光凌厉。 偏偏符星文却面色含笑,浑然不知似的,竟还满脸恍然一般看着他。 “对了,你不是说,我们俩没旧继叙么?其实是可以叙的,毕竟……咱们也娶过同一个女人——” “砰”的一下! 厉衍川忍无可忍。 他蓦地起身,重重一拳砸到了他脸上! 空气凝滞一秒。 符星文自不甘落后,解开了西装扣子,扭打在一起。 砰砰砰的声响,闷沉可怕,拳拳到肉—— 酒瓶散在地上,玻璃碎片溅落,红色的液体洒开,整个场面凌乱。 “你们别打架啊,厉总……别——”白晴禾尖叫着喊。 可谁也不曾收手。 四下越发混乱。 直到外面传来仓促的脚步声。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有人仓皇而急促地赶来!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纤细的身影横倒在两人中间。 姜晚看着面前带伤的两个男人。 一个沉闷却怒气冲冲。 另一个则还带着笑,慢条斯理捡起来地上掉落的眼镜。 “没什么,晚晚,你怎么来了?” 符星文拉过了姜晚的手。 他如今与她关系莫逆,比厉衍川更有资格站在她身边。 “没事吗?他叫你过来你就来,还动了手……”姜晚余光瞥见身后的男人。 从她进来开始,厉衍川面上便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仿佛她的出现在意料之中。 他平静地望着姜晚搀扶符星文,而后者对她,也始终关切。 “不要紧,皮糙肉厚的,回去擦个药就是。就是刚喝了酒,你方便的话,送我回去?” “好。” 姜晚没多问他们起冲突的缘由。 她只在离开包厢的时候,侧身扫过里头。 伫在那边的男人身影颀长、俊脸上表情却僵硬,只隐隐的,还能看见黑眸深处一丝极复杂的情绪。 也好。 厉衍川用力闭了闭眸。 “很好,很好啊……” 至少符星文,还是护着她的。 “很好。很好啊……” 至少,他终于可以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