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的南面是一间小房,与楼房形成L形。 小房被隔成两间,一间里围着栅栏,里面养着两头猪,还有一间靠近楼房,里面有一副灶台,是奶奶的厨房。 厨房前后都有门,出前门是红砖铺的院子,后门是天井。 她记得母亲一直让奶奶和她一起吃饭,但是奶奶坚决不肯,非要一个人在那小房里开伙,但大多数时候奶奶都是到二姆姆家帮忙做饭做家务,然后顺便留下吃饭,父亲回来或是有亲戚来,奶奶就会在这个简陋的小厨房做饭。 四岁的她不懂,40岁的她懂了。 站在院子里,仰头眯着眼看着天空高挂的太阳,泪流了满面。 也许是阳光太耀眼。 她没有什么大抱负,前世的她,除了来自母亲望子成龙的期盼她无力撑起外,只要是她想交好的人,她嘴能甜的齁死人! 很多事和人让她被动选择,还有她妈妈的宠溺和她自己的不上进让她碌碌无为,最后喜欢到处跑让她开了眼界,可她却选择了躺平…… 现在是1986年6月! 在她记忆中,父亲当天下午打完母亲后就很久没回来过了。 顾湉踏上二姆姆家的院子,院子是水泥灌注的,但是鸡屎也不少,走过院子,穿过两米左右宽的半石子半泥土主路再往南走就是村里唯一的河,很多家里没打井的都会取用这条河的水。 小时候她和玩伴打架,滚进河里,发际线中间被玻璃瓶碎片给划伤了,额头和头发之间就留下了一条疤。 在河边顾湉看到自己的奶奶在洗衣服,看奶奶身边木盆里满满当当的衣物,应该是在帮二姆姆家洗衣服。 转身顾湉沿着主路往西走。 他们家的菜地在村子中间,而且在河边。 这菜地据说是家里以前的族地,中间有两个坟。 菜地有两亩,不过是三家人共有的。 顾湉一家,顾碧青(顾湉二姆姆)一家,还有爷爷的大姐一家。 走进菜地,顾湉看到母亲正在给菜地浇水。 “妈妈。”顾湉急步向前。 “湉湉怎么来了?”姜兰英把水瓢放进水桶中,手熟练的在身上抹干水渍,抱住像小炮弹一样跑过来的女儿。 理了理女儿凌乱的头发后,一把抱起女儿,往回走去。 姜兰英走的是小弄塘,从小竹地走回家。 帮女儿换好衣服,梳好头后,姜兰英从铁锅里拿出温着的粥放在灶台上,拿着勺子挖了些红糖拌在粥里,从小间里拿出两个小板凳,坐下喂着同样坐着的女儿。 一小碗粥喂完,又拿起边上架子上的搪瓷盆,扯下碗柜边杆子上的毛巾,舀起小铁锅里的温水,给女儿洗脸洗手。 利落而熟练的动作,一看就是一直做且做惯了的。 “妈妈,为什么爸爸每次回来都不在家吃饭?” 顾湉记得父亲每次回来不是在二姆姆家吃饭就是到老姆姆家吃,不然就骑自行车到火车大队的三姆姆家。 “湉湉乖,爸爸上班很忙,等下次爸爸回来,就会和湉湉一起吃饭了。” “……”看着眼前因为没有跳楼而还忍着没爆发的母亲,顾湉沉默了。 无论怎么样,父亲是肯定不会回头的,他现在在市里已经有时髦小姑娘在谈情说爱了。 昨天没要到钱,过几天父亲会直接到大队里找大队长,预支母亲的工分换成钱,揣口袋,就家也不回的去市里找小姑娘了。 等大概一个礼拜后,母亲到大队里拿工分的时候才知道公分没了。 她知道母亲现在还忍着是因为老一辈的思想,觉得孩子都有了,为了孩子,忍忍也就这么过了。 可是当母亲全面爆发后,直至离婚,母亲却没在法庭上要求顾湉归她,直接问父亲要了青春损失费后头也不回的回了娘家。 可是又是这样的母亲,二婚的时候,没找富庶的海市头婚男,而是找了个小工人,家庭非常乱,还有个女儿的二婚男的K市市里人。 只因为离女儿近。 父亲在继母的怂恿下,让只考上中专的顾湉直接去工作,而母亲说通了继父,接走顾湉,出钱给顾湉继续读书,更是读了中专后还出钱读大专。 也是这样的母亲,一直在顾湉耳边述说着自己的委屈和不甘,让顾湉一定要争气!一定要出息!一定要让父亲他们另眼相看!一定要…… 可是母亲不知道的是,基础没打好的顾湉再怎么努力都到达不了她希望的那个高度。 刚来市里读小学的顾湉,在隔壁阿姨儿子的教学下,门门考满分。 直到顾湉四年级的时候,父亲突然结婚了。 后来孩子出生了,顾湉上完学回家就开始带妹妹。 洗尿布、喂奶、带孩子是顾湉放学后的作业。 从来没带过孩子的小顾湉晚上带孩子已经精疲力尽,白天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学习,就这样,学习越来越差、越来越跟不上…… 回过神的顾湉小心翼翼地问道:“妈妈,我们不要爸爸,好不好?” “湉湉为什么要这样说?”姜兰英洗完碗后蹲下身子认真的看着女儿。 “爸爸坏!不回家,还打妈妈,我们不喜欢他好不好!” 姜兰英抱紧女儿,心酸的哭了出来。 她何尝不想离婚! 婆婆阴,二姑子毒,老公不着家,二姑子家小子的强盗行径,还有喜欢到处嚼舌根的大姆姆,她也心力交瘁。 每次回娘家,哥哥嫂子还有年迈的母亲都劝她孩子都这么大了,就算为了孩子都要忍。 “不哭,妈妈不哭。我们不要爸爸了!也不要奶奶!”顾湉眼泪簌簌落下。 “湉湉告诉妈妈,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听着女儿的哭诉心都要碎了,但是她还是没有失去理智,女儿这么小,根本就不会懂这些。 “秦哥哥说的。” 秦建东是村尾秦家的儿子,比顾湉大6岁,父母前一阵离婚了。 “秦哥哥怎么说的?” 姜兰英慢慢诱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