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习习、朗月星空。 向思思望向阿呆,下意识道:“哥,是碰到熟人了吗?咱们是不是有救了?” 阿呆默默看着大汉,不言不语。 大汉道:“你是谁?咋认识俺的?” “唯有中林犬,犹应望我还。”沉默片刻,阿呆道。 一瞬间,大汉浑身巨震,他瞪大着眼睛,不可置信道:“你是二狗?你回来了?不对不对、你是大兄弟?你还活着?” “狗哥,对不起,我没能把二狗带回来。”阿呆哽咽着,他眼望遥远的星空,那里有一道身形矫健的猛犬咧嘴在笑,阿呆也在笑、不过是惨笑,无尽的悲凉中一口鲜血吐出,他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大兄弟、大兄弟……”大汉猛然上前,他抱住阿呆紧张呼唤着,随后望向思思,道:“女娃娃,我兄弟他怎么了?” “我哥受伤了,很重。” “走,回牧场!” 大汉抱起阿呆向车上走去,向思思匆忙跟上。 …… 太阳徐徐升起,一座座蒙古包如一朵朵小蘑菇在草原绽放,最中心一座巨大的蒙古包中,阿呆睁开眼睛,他侧头望去,向思思正坐在身旁打瞌睡,旁边圆形的餐桌上正咕嘟咕嘟煮着浓白的奶茶。 阿呆望着被缠成木乃伊的身体,慢慢坐起来,他走到外面抬眸望去,蓝天白云下,山峦叠峰、马儿奔腾,羊群悠然啃食青草,悠扬的歌声中,孩童嬉戏,猎犬追逐奔跑,远处骑在马背的男人挥舞长鞭驰骋草原,身着蒙古服的女人在招呼孩子回家吃饭,一切是那么祥和与安宁。 阿呆静静的看着,他嘴角微翘,连日来的疲惫被清洗一空,曾经的杀戮与暴虐仿若远在天边,所执着与在意的仿若没有了那么重要,这里像一座宁静港湾,静静洗涤着他的灵魂。 出神中,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跑过来,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望着阿呆,道:“阿叔,你为什么像羊儿一样给自己披着白色的衣服?” 阿呆莞尔,道:“因为阿叔生病了,要用白色的纱布裹上才能好。” “那你吃药啊,我生病了我阿妈就会给我吃药,很快就会好的。” “阿叔吃药了,很快也会好,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拔都,我阿爸是草原第二勇士,我以后是草原第一勇士。” 小拔都举着拳头,认真看着阿呆,阿呆被他郑重的神情逗乐了,道:“那现在的草原第一勇士是谁?你阿爸打不过他吗?” “是二狗阿叔,他是草原公认的第一勇士,可是他死了,我阿爸也死了。”小拔都低着头,道:“所以,我以后要做草原第一勇士,这样猛虎堂的人就不敢欺负我们了。” 猛虎堂,东北第一大帮,阿呆记得从前与西北牧场井水不犯河水,也不知何时起了冲突,他眉头轻皱,正欲询问,便听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大兄弟,你醒了。” 阿呆扭头望去,狗哥正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羊肉走过来,他虽然在爽朗的笑,但略显发红的眼圈证明过去的一晚并不好受。 “狗哥,”阿呆喊道。 “走,进屋,外面风沙大。”狗哥边说着,招呼道:“小拔都,走,跟大狗阿叔去吃羊肉。” “不了,我阿妈煮好了奶茶在等我。”小拔都说完抬脚向自己家帐篷跑去。 “小兔崽子。”狗哥望他奔跑的背影,眼中闪着溺爱。 阿呆掀起帐篷门帘,狗哥大步流星走进去,醒来的向思思正揉着眼睛望来,阿呆宠溺的揉揉她脑袋,介绍道:“丫头,这是西北狗王,本名杨卫东,因擅长训狗,被人尊称狗王,你叫他狗哥就行。” “昨晚狗哥介绍过了。”向思思乖巧道。 “狗哥,这是我妹妹,向思思。” “讨人喜欢的女娃娃。”杨卫东将羊肉放到桌上,道:“来,趁热吃。”边说着盛了一碗奶茶递给向思思。 “好香啊。”向思思双手捧着碗,好奇的尝了一口,随即哭丧着脸,道:“怎么是咸的?” 阿呆与杨卫东同时哈哈大笑,随着两人的解释向思思明白过来,不同于大众的甜奶茶,这是西北特色,里面有奶茶粉、奶酪、羊肉干、炒米等等,越煮越香,专门招待贵客的。 “可它是咸的啊,这怎么喝?”向思思盯着奶茶锅开始发愁,喝吧喝不惯,不喝吧闻着很香,最后牙一咬心一狠,盛了一小碗,紧紧闭着眼睛喝起来,大有二十年后哥还是一条好汉的架势。 阿呆与杨卫东莞尔,两人笑着笑着开始沉默,良久,阿呆道:“狗哥,我想喝酒。” “大兄弟,你的身体……” “我想喝,最好是烈酒。” “好。” 杨卫东取出两瓶酒,烧刀子,极烈,两人没用酒杯,碰了一下咕咚咕咚喝了下去,烈酒入喉愁更愁,辛酸苦辣涌上头! 阿呆望杨卫东,强颜道:“狗哥,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小丫头,我没脸见你,二狗的骨灰我都没能带回来,我对不起你啊!” “兄弟,别说了,当年的事我了解了,不怪你,军人战死沙场是本分,只怪二狗命不好。” 阿呆哽咽着,仰头将剩余的烈酒灌进喉咙!彻骨的悲意在帐篷回荡,他道:“十二个人啊!只剩下我和虎子,他们死的惨啊!多少次我总在想,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不能用我的命换兄弟们的命?我恨哪!” 不明所以的向思思望着阿呆,这个男人压抑的哭声让她心酸,她起身抱住他的头,轻声道:“哥,别喝了,行吗?” 阿呆强颜一笑,扭过头,大颗的泪水无声的滴下。 “大兄弟,我家二狗是没了,可没了的还有你的兄弟、你家老头子、你的荣誉,你从前所有的一切!从国家栋梁之才到身败名裂,从意气风发到人人唾弃谩骂!昨晚我就在想,这些年你是怎么活过来的?你又是怎么熬过来的?大兄弟,你苦啊!”西北狗王杨卫东红着眼睛长叹一声,他替这个苦命的男人感到悲凉与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