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你是如何发现此人?” 罗星河之前已经当堂简单说过,听姜落落问,又不厌其烦的详细说道,“昨日我不是跟你说,我去于大郎家转了一圈,听他说赌坊的人经常想拐他上钩么?我就好奇赌坊为何盯着他这穷的叮当响的人家不放?赌坊的生意向来夜里更火热,昨日傍晚我与你在北门街吃过饭后,就又等到天黑去了赌坊,可是呆了两个时辰也没打探到什么,还输掉了百文钱。” “后来本打算回家,路上突然听到有人哼哼,循声找去,就见此人倒在一个墙角后。见他受伤流了好多血,赶紧带着去找大夫。换了三四处,才找到个能给他止住血的人,这一折腾就到了天亮。大夫说也亏这人身体不错,又早碰到我,若是再晚一些,肯定没救了。等他清醒后,我问他,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还当自己刚出家门。我见这事不一般,就将他带回衙门来。” 罗星河这话可是把经过都说全了,解释了他为何去赌坊,又为何正好碰到邢涛。 “还是将伤口缝住的好。”姜落落从褡裢里取出针线。 这针线本来是在给尸首开膛破肚后缝合用的,可活人身上开了那么大个口子也得缝起来才行,于是让人去找来了酒水,将针过了火,又把线泡了酒,给邢涛缝伤口。 被牢牢按压着的邢涛疼的大汗淋漓,浑身仿佛下了水,嘴上又被布团塞着,只能憋着满口的痛,受刑一般呜呜呜。令围观众人都觉触目惊心。 “官人!” 一个女人大喊着冲入大堂,正是邢涛的娘子王氏。 “我刚回娘家,就听说你出了事,你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王氏看见邢涛身上那狰狞的伤口,吓得嚎啕大哭。 姜落落收起了针线,罗星河又给邢涛简单上了点药,包住伤口,才让人将他松开。 王氏帮邢涛扯掉口中的布团。 脸色苍白的邢涛连大口呼吸的力气都没有,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只能不由自主地哼哼,瘫在地上宛若一头待宰的猪。 围观众人也一个个静悄悄的,被邢涛这副模样震的缓不过神。只有王氏哭的那是一个撕心裂肺,好像自己的夫君真的一命呜呼。 “舅舅,到底怎么回事?” 姜落落凑在罗星河耳边,小声问。 “我真不知道,我昨夜只顾得探听赌坊,还没计划去吓唬他们,想着三日之约,明日去做都不迟,哪知有人抢了先?还使出这点心模子掏肉的手法,也真够歹毒。” 罗星河的低语混着王氏的哭嚎,传入姜落落的耳中。 姜落落一边听着罗星河说,一边又看向杜言秋。 杜言秋也正在瞧着这甥舅二人,见姜落落探询的目光再次冲他而来,这回他慷慨地摇了下头。 摇头的动作并不是那么明显,若不瞧仔细也容易疏忽。可这对姜落落来说足够了。 不是舅舅,也不是杜言秋,那是谁抢先对邢涛下手? 而让姜落落更意外的是,又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挤过人群,高呼着跑入大堂。 “我要请罪!我要向龙王爷请罪!” “这是肖青?”有人犹豫着不敢肯定。 是卖蜜饯的肖青! 头发乱做鸡窝,满脸像是涂了一层锅底灰。 “草民肖青请罪!” 这人亲口道明自己的身份,跟着扑通跪倒在堂中,接连叩首,“张主簿,草民前日说了谎!那于贵并未欠草民分文!草民还可作证,于贵也并未欠邢涛肉钱。于贵曾想赊欠,被邢涛教训了一顿,再不敢招惹他!” 邢涛颤抖着伸手指向肖青。 肖青朝她看去,苦着脏兮兮的脸,“老哥,我一觉醒来,竟发现自己躺在你家猪圈里!我家娘子都不知怎么回事,醒来不见我,还当我又偷偷溜出门!” 幸好只是被丢在猪圈,毛发未伤。 “老哥,快招了吧!你想想,你不说,我不说,谁还能知道我们说谎?总不会是赌坊的管事出卖我们!” 听了肖青的话,围观人群中传出小声的嘀咕,“这二人似乎是那日最先登记名册的?” “啊?”有人不由地抬高嗓音,“这算是带头出事?那后面还会不会有人……” 闻言,有人哆哆嗦嗦的从人群中踱出。 一个,两个…… 最终,跪在堂上的,除多了卖伞的姓齐的,卖膏药的姓夏的二人,还有另外没有上了杜言秋名单的三个人。 …… 相比担上借于贵欠债浑水摸鱼,欺诈官府的罪名,他们更怕遭受龙王爷突如其来的惩罚。若受官府刑责能够化解这贪心之失,逃过龙王严惩,这罪他们便认了! 而因前日公堂之上有言在先,于家要承担的债务也全部一笔勾销。 邢涛与肖青招供,他们带头起哄是受赌坊管事唆使,为的自然不只是那区区几十文钱,而是管事许诺事成之后,可抵他们欠下的赌债。 原来那管事早就看中于大郎家的女儿,只是碍于赌坊掌柜定下的规矩,不能无缘无故惹事,先想着让人引于大郎上钩不成,听闻于贵被杀,便又想借其欠债生事,准备搞得于大郎家负债累累,最终走到卖儿卖女那一步。 于是,赌坊管事也被传唤至公堂。 …… 见张州珉又要推至州府,呈交胡知州定夺,杜言秋走向堂中,“张主簿既然代理知县事务,这么一起简单的案子还无法自行做主宣判?即便此人与行凶谋杀无关,但为一己之欲,无视律法人情,聚众欺诈官府、妄图坑害无辜,行径极其恶劣,也应以大宋刑统律之二十五诈伪律重处,流放三千。从犯邢涛与肖青,诈而未得,减二等,其余人等跟风行事,认罪主动,再减二等。请问张主簿,此案这般明了,不知有何为难之处?” “你——”张州珉结舌。 一开口便是流放三千,别说他不过是个主簿,即便严老知县在,也会斟酌几分,毕竟开遍汀州的赌坊,其背后的关系哪里是一县之官能够压得住?除非……是刚到上杭赴任的邓毅,可结果又落个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