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血脉宗亲、事业家族,一边是再难自欺的重要的人,他的一颗心在这两方之间被拉扯,不知道有过多少来回。 他就这么默默地注视着庭萱,想着心事。不知过了多久,庭萱眼皮轻颤,醒了过来。 她见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握着输液管,平日里的剪水秋瞳此刻变成了两个红肿的烂桃,心中不禁一软。 本来人在生病时,心也是最脆弱的时候。 回忆起他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她简直想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了。如果不是,为什么那么着急,那么在意的样子。 可是她也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地怀抱着和涂山璟一样的顾虑,话到嘴边转了个圈儿,还是被她咽了下去。 没有结果的未来,问了又有什么用呢? 涂山璟见她醒了,轻声问她:“感觉怎么样?好点了没有?” 庭萱微微地点了点头:“嗯,好多了,就是还有点虚。你一点都没睡吗?” 涂山璟摇摇头:“护士说让我看着输液的瓶子,要滴完了喊她换一个。” 庭萱抬头看去,见大瓶的已经接近滴完,还剩旁边的一个小瓶子挂在那里。 她和他说道:“那你现在就去叫吧,没剩多少,差不多的。” 涂山璟点点头站起身,去请了护士来。 护士又确认了一遍姓名和药的种类,这才刺进小瓶里,把大瓶提着拿走了。 庭萱动了动僵硬的手,苦笑道:“没想到被空调背刺了。真是倒霉。不过幸好你没事。” 涂山璟想着是不是因为他住在客厅里,所谓的细菌能少一些的缘故。 于是他和她商量:“待会回家,我先把你那屋子床单被罩都换了,然后用消毒液喷一喷你再进去。” 庭萱听了觉得很有道理:“那你要戴口罩,别你也中招了。” 涂山璟笑笑:“好的,我注意。” 等他们挂完了小的那瓶,护士来量了下体温,然后脆生生地告诉他们:“患者,体温36.8度,正常了哈。回家观察一下,不行再来挂水。” 他们谢过护士,慢慢走出医院,打车回了家。 涂山璟左手拎着装药的塑料袋,右手扶着庭萱的肩膀,慢慢地在小区里面走。 天光渐渐亮了起来,四下寂静,连晨练的人还没来得及醒。 他们抬眼望去,见两座红白相间的楼宇间,暗青蓝的天边隐约能看见金色的光晕,随即太阳出来映亮了黎明的天空。 旭日丽云,流彩连朱,晓光初明,腾辉照绮。 一时之间,他们站在这绝美的天空之下,竟忘了挪动脚步。 这道光如同一道利剑,劈开了涂山璟心中沉重的壳。 他瞳孔里闪动着浅金色的阳光,在这清冽又绮丽的晨光里,突然看到了一条光明的道路。 涂山氏还有大哥可以接任,他们找不见他一定会去寻,定会寻到那医师,母亲灵力不弱,加上医师相救灵药相继估计也会好转……如果,如果他留在这里,和庭萱在一起的话…… 那么是不是如斯美景,他不用在想要共赏的时候无人相伴? 经历了昨晚的惊魂一刻,他蓦地认清了自己再难躲藏的心。 此刻它正剧烈地跳动在他的胸膛,不知道他的鼓动是否能够透过触碰的位置传达给她? 他心念转动,低下头去看庭萱。 她的头发和他的瞳孔一样映上了一层浅金色,感受到他的注视,她侧过头来莞尔一笑:“好美的朝阳。一下子觉得昨天晚上遭的罪也算不亏。” 涂山璟心跳如擂,扶着她肩头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是很美……”他红着脸垂下眼眸,低声应道。 接下来他们谁都没再言语,慢慢地一边看着天边的各种颜色,一边走回了单元楼门口。 一进家门,涂山璟先扶着庭萱坐到了沙发上,然后洗了手,关了排风扇,给她烧了壶热水,烧好后倒出来给她杯热水暖着手,自己则戴了个口罩,拿着消毒喷瓶走进她的卧室。 庭萱捧着热水吹着热气,杜飞跑来她脚边蹭着她撒娇。听他在房间里轻手轻脚地撤下床单和被罩,她觉得一颗心像床单一样柔软起来。 要是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下去就好了。回家有人说话和一起笑,生病了有人陪着去医院,一起遛狗一起做饭一起看朝阳夕阳…… 当她遐想结束,涂山璟也收拾好了,把门打开,他走出来摘了口罩:“得放一阵子,不然味道太大。你饿吗?” 庭萱虽然肚子空空,但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吃了又怕马上肠胃里起反应,于是此时摇了摇头:“还不饿,你歇一歇吧,一宿没睡,别做饭了。你也喝点热水?” 涂山璟点点头,接了水坐到她旁边,慢慢地吹着热气,也喝了一些。 约莫着放得差不多了,他又起身去打开了卧室的门。 庭萱闻到一丝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医院的很像,莫名地让她安心。 涂山璟吸了吸鼻子,在房间里说道:“放得差不多,但是还有些味道,再放一会儿吗?” 庭萱站起身:“不用啦,有一些不影响的。我这就躺下吧。” 她想着,自己早点躺下,他也能不用围着自己转,也能早点歇一歇。 涂山璟快步走来,把她扶了过去。 室内还有些凉,她刚脱了大衣,抖了一下。 涂山璟把充好电的热宝递给她:“热得刚刚好。” 她搂着热宝钻进了被窝,蜷成了一团。 涂山璟把书桌旁的小椅子搬到她旁边,开口道:“睡吧,我就在这守着,你要是再不舒服了就叫我。” 庭萱有心让他也躺上来直直腰,到底没好意思,把下巴埋在了被子里面,她“嗯”了一声,扯过一旁的毯子递给他:“你披上点儿,别冻着了。” 涂山璟用毯子把自己围好,对她笑了笑。 她掏出手机给组长留言请了个病假,又给彬彬交接了一下今天开会要用的东西,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她之前已经睡过了一会儿,此刻生物钟已经被打破,她没能睡着。 涂山璟伏在她的床边,呼吸深长了起来。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头脸上,她能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她发现他睫毛好长啊,像蝶翅投射下暗影。 从被子里悄悄伸出手,她轻轻地触了触他白里透着粉的指尖。 他的指尖微凉,可能是刚才打扫卫生时开窗户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