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边坐。” 厚朴对着这只一头撞入自己布置陷阱中的小白兔友善的笑了笑。 荆芥看着面前这位一个冬天未见,居然已经在青丝中长出来几条白发的师兄,快步通过那原本拦着自己的赌场打手,略显拘谨的站在了师兄的身边。 若是在三年前,他对这个父亲的包身奴隶并不会太在乎,但现在已经是形势比人强,对方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大老板了。 即使这些天一直有小道消息在流传,说是厚朴在外面做生意已经失败了,此刻是被整个初云州的商人在追杀。 但之前的几年这类消息也是满天的飞,几乎每过一阵子就会有人谣传厚朴出问题了,这次的事情虽然传的那是一个有鼻子有眼,但是荆芥还真就不怎么相信。 毕竟每个冬天厚朴回来的时候都会带上他好好的玩一玩,这段时间算是他每年的盼头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厚朴让荆芥极大的满足了在小伙伴们面前的虚荣心,毕竟不是谁都认识这样一位在整个州内都小有名气的大商人的。 虽然小镇中的人们大都在提起商人这个群体时嘴上说着士农工商,并且以自己生活在镇子上,还有一门手艺所以认为自己应该被归类为工中的上层。 又认为自己小有家资,所以应该比那些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民要高一等。 若是刚好喝了点小酒,更是会举几个那士人中的穷童生,穷秀才的事迹,认为自己也要比他们高一等,毕竟自己是可以自食其力的。 最后在论完了这天下的英雄之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自己是只比官老爷和军爷低一级的准一等人,然后躺在自己塑造出来的这个优越感中满足的再自酌一杯。 但是问题就是,无论如何大商人厚朴确实是手握巨量财富的,这些财富从他的手指头缝隙之中哪怕是露出来一点点,也可以让一家老小一年都有肉吃了。 这不由得让荆芥在小伙伴们的面前扯上了一张大虎皮,此刻正披着这张虎皮的他又怎么会亲口承认这只老虎实际上只是一只病猫呢? 荆芥小心翼翼的站在厚朴的身边,随后看着对方将那用竹子制成的牌子随意的扔在桌上的投注区之中,这里是赌坊的高级区。 为了让客人们玩的尽兴,尤其是不用在下注的时候还需要将一叠厚厚的银票,亦或是堆积成小山的银子堆在桌上搬来搬去,这里用的是竹子制成的小片充当代币。 当然在更外面一点更加拥挤一点的地方,那里多还是用的碎银子,银票甚至是铜板完成的下注。 荆芥眼尖的看见了那被厚朴推出去的一叠竹板上大都刻着壹,少部分则是贰和叁。 对面坐着的是两个荆芥并不认识的赌客,不过听那两人之间的交谈,应该也是两位大老板,荆芥接受了对方长辈式的夸奖之后,就被其中一人往手里面塞了一块刻着壹的小竹板作为见面礼。 “既然是洛老板给你的,你就收下吧,他也不是差这点的人,他一早上都赢了我两千两了。” 厚朴按住了那握着竹板,犹犹豫豫的想要收下,但是依然对父母教育中那吞人的赌坊有些畏惧的荆芥的手,然后将竹板塞到了他的怀中。 “这一张是一百两,等一会我带你去换出来,也算是长辈对你的一点期许,你就先收下,不想赌也无所谓,但钱总是要拿着的,毕竟有钱不赚王八蛋吗。” 在厚朴的调笑和周围两名赌客的起哄之中,荆芥咽了咽口水,将这只代表着一百两银子的竹板收入了怀中,此刻那小小的竹板却好像重若千斤,压的荆芥有些喘不过来气。 他这辈子都没有拿到过这么大的一笔钱,最多就是听父母提起过这个数字,一百两,那可是足足一百贯钱,村头屠夫家的那小子整天在孩子们中耀武扬威,也不就是仗着他是那屠夫的幺儿格外受宠,每个月可以拿到十钱的零花钱吗。 一百两可以兑一百贯,而一贯有千文,这笔钱实在是太多了。 荆芥咽着口水站在三个人的赌局之旁,他看着那些小竹板被推入桌面,随后在周围三人的谈笑之中再次被重新分配。 若是不知道这些小牌子代表着的价值,甚至是只是知道但是并不曾拥有或深入思考过这一块小牌子的价值几何。 那么他大概率只会感觉这是一场规则有些复杂的棋牌游戏罢了,甚至可能会认为其还不如镇子口那些摆个小摊,与好友赌一盘蚕豆的下棋老者的棋局有意思。 当时当知道这桌面上的一块小小的牌子到底代表着什么之后,看着这些巨量的财富在这桌面上快速的滚动着,每一下都让荆芥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到那嗓子眼。 最终那赌坊侍从从侧面而来通知午饭时间到了,荆芥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害怕被母亲发现自己来了赌场的他慌慌张张的离开了此处。 而荆芥和刚才两名与他在那棋盘上厮杀的好不痛快的赌客正站在三楼的窗边看着那远远消失在小巷之中的荆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