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寒士何其多，他们真是求学不易啊。”
看着泾渭分明的两拨人，对比一个天一个地。
人群中的政哥不由得心生感慨。
走近了这些人，他似乎更能体会到那种求学无门，暗无天日的痛苦。
这些寒士们，只要出现了哪怕一丝微光，都恨不得跟看见救命稻草似的抓住。
而一部分跟着胡亥的勋贵子弟，却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进入寒士们做梦都不敢想的翰林院。
“胡亥今日没来？”
赢政背负着双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善。
能读书是多么幸福的事？
这么好的条件，难道某些人还看不上？
“回禀陛下，胡亥公子额…应该不会来了。”
顿若心中清楚地很，自然不会说假话。
胡亥公子...昨日与狐朋狗友彻夜饮酒，如今应该是宿醉着，能来就有鬼了。
嬴政脸色微微一沉。
“没吃早膳的，过来饮碗热汤，然后准备试题！”
此时，雨化田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寒士们看着脸色比初冬还寒冷的雨化田，一时间有些踌躇不前。
但锦衣卫抬出的那一大锅热汤，着实诱人。
里面居然还漂浮着肉块和油花。
但他们闻着那锅热汤的香气，却终究是忍不住挪动了脚步。
连政哥也凑过去打了一碗。
味道那是相当不错，喝下去后瞬间身子就暖了。
不少寒士看着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毕竟在他们看来政哥气度不凡，身边还跟着两个家仆模样的人。
怎么会和他们凑到一同喝汤？
不怕被勋贵们排挤么？
正在此时。
“小公子到！
闻言，赢政往后站了站。
抬眼正好看到赢子季从门口蹦跹出来。
身后还跟着萧何张良，以及正搬运着一个带着底座，上面是个巨大圆球的器物。
“小十七这又是在做什么？”
赢政面带疑惑，看向王翦和顿若，发现两人也是一脸茫然。
于是政哥也暂时按捺下了性子。
看看今日，这小混蛋又准备作什么么蛾子。
而当赢子季出现的那一刻，除了政哥以外，其他人全愣在原地。
嘈杂的环境，也霎时间安静下来。
“小公子？不是被陛下给关了禁闭么？今日怎么会出现在翰林院？”
“这…这不合常理啊！”
“慌什么，我等都是来参加入院测试的，你们如此惧怕一个稚童作甚？”
勋贵的门客们发生了一阵小骚乱。
但很快又重新安静下来。
小公子的到来，确实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但小公子总不能无端取消他们的资格吧？否则不是违背了翰林院不分高低贵贱的宗旨么？
“在下韩生，见过小公子！”
一个长衫洗得发白，但穿着整洁的寒士躬身下拜。
随着他带头，其余人也都纷纷起身行礼。
不说别的，刚刚那碗肉汤不仅暖了他们的胃，更是暖了他们的心。
单凭这份尊重，他们也应当投桃报李。
“韩生？”
赢子季点了点小脑袋，也还了一礼。
此人他貌似还有点印象，是后来天下大乱是涌现出来的士子。
要说名气吧，倒不是很大。
只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罢了。
“今天翰林院开门，不管大家今后能否入学成为学子，既然来了，那便由子季为大家上第一课吧。”
“这门课呢，叫做地理！”
话音落下。
在场无论是寒士，还是勋贵豢养的门客，都是脸色一顿。
然后愣愣的看着那个小小的身躯。
门客们听到之后，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小公子？
当他们的老师？
说出去只怕要被人耻笑！
他们哪个不是自付学富五车，当赢子季的老师还差不多。
不过…鉴于小公子身边那些锦衣卫，他们都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圣人言，三人行必有吾师。”
“小公子若是言之有理，鄙人洗耳恭听。”
韩生拱手说道。
他们的出身都很低，赢子季接触到的知识比他们多得多。
所以态度还比较端正。
“好，那我开始讲课啦”
赢子季的脸蛋上挂起笑容。
然后蹦跹上锦衣卫搬来的小板凳，拿着长长的教鞭，指着大圆球。
“此物名叫地球仪。”
“也就是我们口中的天下啦。”
“而咱们所在的大秦呢，只有这么一丢丢……”
赢政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若不是及时忍住，恐怕此时已经从凳子上蹦起来了！地球仪？
那岂不是说…这是一份世界地图？
此时宽阔的翰林院前，一片寂静。
“你们怎么都这幅表情？这是常识啊。”
赢子季的小脸蛋上满是疑惑。
虽然长相可爱，但那副“你们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的神情，真的让人有点窝火。
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所说的话，在这个天圆地方学说普及的时代，是多么的骇人听闻。
“小公子言下之意，这天地都是圆的？”
“阴阳家先贤曾言天圆地方，若是个圆球，我等怎么能在上面行走？不就掉下去了么？”
“小公子所言真是异想天开，您未曾看过书么？这无边中原一眼望去，自然是方的，而天盖住了大地。”
“此言荒谬，莫非便是要我等在翰林院中修习这等谬论么？那这翰林院我等不入也罢。”
谁都没想到，小公子所谓的第一课，便跟天圆地方的学说杠上了。
自付饱读诗书的勋贵门客们，自然忍不住出言反驳。
在当下，阴阳家提出的天圆地方仍然是主流的观点。
而几乎所有的地志，典籍，也都引用了古时天圆如盖地方而有四支的概念。
此事，连三岁小孩都知道。
小公子连这都不懂，还要与他们这些学富五车的饱学之士讲课？
门客们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世界是个球？”
身着儒袍，混在士子中的赢政，也是陷入了沉思。
哪怕小十七之前拿出了不死药，现在听到这等言论，政哥也觉得有点离谱。
这番话从别人口中说出，他恐怕想也不想便会嗤之以鼻。
而且这地球仪之上，怎么全是蓝色的大海？
这海洋难道还比陆地更广袤不成？
一时间，嬴政感觉，昨夜那梦境中，太宗扶苏对先秦历史的侃侃而谈，与小十七这份世界地图相比，犹如儿戏一般。
“若是小公子所说是真的…”
看着眼神闪烁的始皇，王翦如何不知道对方心中是何等惊涛骇浪。
作为帝王，陛下最大的功绩便是一统中原，为大秦开疆拓土立下了不世之功。
若这真是世界地图。
大秦接下来的目标便有了……
“看来大家心中有不少疑问呀，在翰林院没那么多死板的规矩，大家有疑问，甚至是反驳，都可以提出来。”
“人可以笨，但最重要的是要勇于承认自己的无知嘛。”
稚嫩的声音，十分清晰的回荡在书院门口。
众门客：“？？？”
他们无知？这咸阳还有比他们更博学的人么？
小公子您还真把自己当成咱们的老师了！
要不是身负命令，谁有空在这陪您玩这种过家家般的游戏啊！
若是扶苏公子在上面讲学，他们还可酌情正视一二。
而且学生反驳老师？
那老师的尊严何在啊？
门客们都是一副清高的神情，懒得与小儿做口舌之争。
而寒士们看的书比较少，可塑性也更高，心中没有那些刻板的学说。
反而都是露出了好奇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