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北望是第一个冲出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里面太热,他额间渗着细密的汗珠,一出来就将胖果拉到跟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前前后后的都检查了一遍。 见她衣服完好,没被不长眼的欺负,也没受伤,才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不是让你遇到危险就大喊吗?” 他语气带着责备。 胖果委屈的瘪嘴,还不等她想好怎么狡辩,已经有人先出了声。 “程寨主带来的人,平白无故杀我叶家的铁匠,是不是需要给我一个交代?” 叶尅慢悠悠从洞中走出,那两个铁匠的尸体刚好被人从林间抬了回来。 程北望目光沉沉扫去,视线停在那两铁匠解开的裤头上,眼睫下倏然一片阴郁,神情也变得狠戾道:“交代?需要给交代的应该是叶家主吧?” 叶尅闻言老脸一沉,顿觉可笑。 “你的人好好的,反观是我叶家死了两名铁匠,我还需要给你什么交代?” “听闻叶家在山中设有一处洞馆,若是叶家主的人眼瞎,错把我的人当成了那洞里的奖励,妄图欺负,我的人不过是自保才杀的他们,如此,叶家主是不是得给我一个交代?” 叶家主想反驳,‘放屁’两字都卡喉咙里了。 但想到洞中那些一旦淫虫上脑,就什么烂事都干得出来的莽夫,可能真做得出来把人家拖树林里去的事,顿时哑了声。 赶忙唤来附近的死士,厉声道:“如实回答,他二人可有冒犯那丫头?” 死士看了家主一眼,不敢隐瞒,指向胖果,将自己看到的如实说道: “属下只看到铁匠二人向她靠近,并未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之后她突然跑进了林间,铁匠二人追了过去,没多久便死了。” 这种事,以前常有发生。 在崖边还没有设有那些奖励的山洞时,叶家的那些私兵,还有开采铁矿的矿工,以及这些负责打造兵器的铁匠,经常忍不住下半身,掳走附近村庄的女人发泄。 就连叶家前来送东西的丫鬟,好几个都被他们掳到洞中玩死过。 因着主子们体谅他们血气方刚,就没有计较过,算是默许了。 所以死士在看到两铁匠追着人家进林间时,觉得与以前那些没什么区别,就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没有去管。 谁知道那两铁匠会倒霉的遇到硬茬。 全被一刀封喉,死得透透的。 叶尅听完自家不会拐弯的死士的话,老脸难看至极,对上程北望那不能善了的眼神,咬牙又多给出了两箱长刃。 本来还想用那两铁匠的死私扣两箱,结果现在倒搭进去了两箱 简直可恨! 出山的路上,叶尅借口要去私兵营,没有一起走。 程北望漫步跟在胖果身后,探究的目光多次从她身上掠过,却忍着什么也没问。 直到出了山,回到只有他们两人的马车上,他才冷然开口:“为什么杀人?” 胖果低头抠着指甲,思考了片刻,才闷闷说道:“都是娘生父母养的,他们不该在欺辱了一个女子后,还能那般洋洋得意的说出来炫耀。” “所以你就把他们杀了?” “他们不该杀吗?” 胖果扬起难得严肃的小脸,反问地望着他。 程北望沉眸,看着她的眸光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动,明明灭灭的,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息。 半晌,他喃喃低语了一句:“比起那些人,你更想杀的,或许是我吧!” 这话胖果听清了。 她一愣,急忙装作没听到一样,将脸扭到了一旁,望向了车窗外。 徐徐清风拂过,明明暖阳高照,可望着渐渐落于马车之后的那片,藏着万千罪恶的山林,她却只感觉到阵阵透入心底的凉。 车厢内,两人都沉默了起来。 良久,胖果将脑袋扭了回来,眼睫垂下,一字一句的问出:“程北望,你能不能收手?” 程北望轻笑,笑中带着不知是对谁的嘲弄道:“你是第三个劝我收手的人,你觉得比起我爹和我姐,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会听你的?” 他话语不善,凑了过去,面上带起冷冷的笑,嗓音却竭力压着,轻柔得让人恍惚他在说什么情话。 胖果闭了闭目,算是青梅竹马一场,她有些不死心道:“与虎谋皮,你若再不收手,就真的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换了神情,坐直了身子,一脸不屑道:“不谋,我也不会有好下场。” 从截杀了雁山关五百士兵那日开始,他就没有后路了。 哪怕不与叶家联手,他也收不了手了。 因为他的后路,早就被自己掘得干干净净,早已无半点余地可走。 想到此,他冷了面容,大喝一声:“停车!” 马车缓缓停下,他定定望着对面眼尾泛红的少女,似想将她镌刻到心底,语气艰涩道:“从这里下车有条小道,走过去有一个叫月牙村的地方,我姐在那里,脸皮厚些,跟着她一起回雁州吧!” 明明是在赶人,话语中却习惯了般,没忍住细细嘱咐。 胖果却被他的话震惊到,不敢置信地望着他问:“你……你怎么知道他们也在这里?” 他居然知道了。 那是不是也知道了那几人来粟阳的目的? 可以他的性子,他知道了,为什么没有阻止,也没有联合叶家的人去抓他们呢? 短短刹那,胖果想了许多。 却如何也想不出程北望知道顾娆娘一行人在月牙村,却没有告诉叶家人,也没有破坏他们要做之事的目的? 程北望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有回答她的震惊,只视线下移,凝着她裙摆上不起眼的黑色,不着痕迹地轻轻抬手,盖住了自己袖口,和她裙摆上一模一样的那抹黑色。 然后道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白果儿,不害你,可能是我这辈子做得最亏本的买卖。” 他很少连名带姓的叫她。 胖果莫名就有些心慌,她想追问什么,却被他突然一把抓住肩膀,毫不犹豫地丢了出去。 似是缓了力道看准了地方,她被扔到道旁的一堆松土上,落地并不疼,可等她爬起来,程北望已经让人驾车驶出了好远好远。 他不是收不了手。 他只是不肯放过他自己,也不肯为任何人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