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山茫然了一瞬。 待望到信上的内容后,眉峰登时皱得能夹死两只苍蝇。 真是没完没了了。 那小山匪头子,怎么就能蹦跶得那么欢呢? 基本就是哪里有乱就搅和哪里,落霞镇和雁山关的乱子才刚停息,他这会儿就又开始搅和粟阳叶家的事去了。 真是哪哪儿都有他! 小溪边上,娆娘捧起清澈的溪水洗了把脸,清凉感袭来,两日来舟车劳顿的疲惫感瞬间消失了大半。 洗完脸,她盯着溪水问:“这水能喝吗?” “能喝,但下游的脏,你等我一会儿。” 燕风霁打住了她直接捧起喝的冲动,指了指一旁,旋即拿起水囊去了上游,不一会儿就接了壶干净的回来。 娆娘接过浅浅喝了一口,溪水冰凉解暑,甘甜可口,她忍不住又喝了几口。 沈重山收起那信走过来,瞥了他们一眼,没他俩讲究,捧起边上的水就喝。 娆娘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问:“你没听人说过,河边啊溪边啊的水,不能直接喝吗?” “你听谁说的?” 沈重山拿眼尾斜她,感觉听她这话的口气,准没好话。 果然,他才问完,娆娘就指了指被水草遮挡住的几颗黑色球球。 旁边的燕风霁似怕娆娘指了,他看不清楚一样,当好人地抬脚将水草踩压了下去,让那几坨黑色的马粪球清晰地露出来。 沈重山脸色骤变。 一股恶心感瞬间在胃里一阵翻涌,猛地趴到旁边开始大吐特吐。 娆娘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让你下嘴那么快。” 溪水是流动的,水其实不脏,但喝完才看到几坨马的粪便,还正好在他的上游,着实太膈应人了点。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到冒烟的玩意牵马到溪边拉的。 越想越反胃,越想越恶心。 沈重山吐了好半天,有些虚脱地躺在草地上,扭头刚好看到孟老夫人朝他们这边看了好几眼。 他一愣,想起正事,赶忙坐起身来小声问道:“你们说这老太太什么意思?她自己就是叶家的人,却将这信给了咱们,不会是想以此信来降低咱们的警惕,等到了粟阳再将咱们一网打尽吧?” 娆娘也看了看老太太那边,心想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但一网打尽倒不至于。 因为有句话叫隔岸观火,还有句话叫——借刀杀人! 虽孟老夫人表现出来的,的确是痛恨憎恶叶家人,但娆娘可没有因她模棱两可的一句话,就傻傻地相信她什么。 因为这位老太太,早在她十岁那年,就曾听祖母提过了。 她是她祖父授业恩师之女,当年一意孤行嫁去粟阳,此后多年都没什么消息,等到再有消息时,是在叶家过得不好,其父想让她和离归家。 不过她似乎是为了孩子,没有选择和离。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长安那边又再次没了她什么消息。 一直到娆娘十岁那年,粟阳叶家发生了一起啼笑皆非的真假千金戏码,被人当作笑话一样传到了长安。 祖母听后,没笑。 反而摇头说了一句:她又要作孽了。 这话似乎意有所指,娆娘当时不明白,直到很多年后,她听说叶家那出真假千金戏码里的两个女子,最后一个真的也没有。 但叶家那位老太爷却被活活气死了。 那位老太爷自来就不是什么人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他的死自然激不起什么波浪。 更不会有人在意他为什么会被气死。 但若说这其中没有孟老夫人的手笔,娆娘是不信的。 不过让娆娘不敢相信她的,可不是她超出寻常,隐忍半生才报仇的毅力。 而是在叶老太爷死后多年,摄政王府倒了,关老丞相也已经先逝,她父亲给她留下的那些靠山几乎也都没了,她却能依旧稳坐叶家老夫人的位置,每年不管去到任何地方,再远都会赶回粟阳过元辰。 光是凭这一点,就值得让人深思了。 也正如她自己演出来的那样,如今整个粟阳,她是叶家最好的掩护。 有些事,真亦假时假亦真。 认识多年的人都可能不知道对方是人是鬼,更何况是才认识的一个陌生人? 相信,那就太天真了。 不过做戏嘛,谁能入木三分,那谁就真! 这场戏,在彻底落幕之前,还有的演。 思及此,娆娘忽而一笑,往燕风霁怀里歪了歪,眼中透着某种狡黠看向他们,抿唇笑道:“山路颠簸,或许,我们该换一条路走了。” 燕风霁垂眸望她,眼底隐隐浮着疑惑的光。 旁边的沈重山亦是有些不解。 娆娘暗暗给他们睇了个眼色,三人不动声色地在溪边又小坐了一会儿,才起身朝马车那边走去。 不远处,孟老夫人捋着她打褶的衣摆,有意无意地瞥了他们两眼,浑浊眼底的笑意加深,透着几分让人瞧不清的锐利。 她低头,小声问:“可听清他们方才在说什么?” 曹覃点头,将沈重山存疑的话轻声复述了一遍。 “这些孩子,就是疑心病太重,平白无故的我害他们做什么?”孟老夫人听完,浅浅一笑,笑意却没怎么达眼底。 静默了片刻,她又问:“还有吗?” 曹覃摇头。 “那机灵鬼就没说点什么?” “只说了一句山路颠簸,想换一条路走。” “答非所问,防着咱们的呢!心眼子还真是跟老身那师兄一样多。” 孟老夫人笑了笑,没再问什么,抬头望了望日头,让曹覃扶起了身道:“去传信让人到下个路口接吧!这路的确颠簸了,还是官道舒服。” 曹覃点头,转身去了林间,很快又走了回来。 孟老夫人被他搀扶着,慢悠悠地回到了马车旁。 马车帘被甩到了车厢顶,娆娘已经上了马车,但这次赶车的换成了燕风霁。 他们过来时,沈重山正好翻身上马,勒转马头,扬鞭朝来路返了回去。 孟老夫人看到,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上了马车后,看向娆娘问道:“丫头,跟你们一起的那位小兄弟怎么突然回去了?” 娆娘嘴角上扬,笑道:“有点私事忘处理了,他回去办一下,咱们慢慢走,等他处理完了应该能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