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初七。 人间乞巧,又称女儿节。 在大景,每年这一日,各地都会举行各种各样的乞巧仪式,有些是穿针乞巧,有些是晒书晒衣。 据说在乞巧这日,将衣物棉被或书籍曝晒,可以有效防止虫蛀,所以也叫晒衣乞巧。 总之每年的这一日,大景各地都热闹不已。 雁州也不例外。 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雁州每年这一日,城中的未婚男女皆会三五成群,结伴去城外的月老山,系上一根有缘绳。 再约上三两个闺中密友,一块游闹市,一同乞巧祈福。 等到了夜间,大街小巷更是热闹不已。 然今年乞巧节的热闹,却被燕家二公子的大婚礼分去了大半的注意力。 今早天才蒙蒙亮,燕家便锣鼓喧天。 炮竹声一响,由燕二公子骑着高头大马,亲自领着的迎亲队伍,宛如一条长龙,井然有序地朝着城东出发。 队伍浩浩荡荡,吹吹打打,一路走,一路散钱和糖。 雁州城难得有如此大的迎亲阵势,一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些起了个大早,原本准备出城系有缘绳的男女,难得瞧见这样大的阵势,都想开开眼,便都转头跟上了迎亲队伍,跟着凑热闹去了。 本以为迎亲队伍阵势已经够大,不想新娘子的十里红妆,更是让无数待嫁闺中的姑娘们,狠狠羡慕了一把。 那一抬抬嫁妆,全是由上好的黄花梨木箱装着。 出门时,众人瞧着也才不过一百二十来抬,然每路过一个岔路口,就会突然冒出一群吹吹打打前来添妆的喜队。 等花轿四平八稳抬到燕府门前时,抬嫁妆的队伍尾巴,都还在新娘子娘家门口徘徊。 燕府原本准备用来放新娘子嫁妆的库房,直接不够放,忙忙又开了个院子。 这样的盛大陪嫁,比之那些皇家公主郡主的,怕是都绰绰有余。 不少人看得眼睛都红了。 花轿里,娆娘看不见排成长龙的嫁妆队伍,却听到了不少人的惊叹声,也听到不少添妆队伍加入时的燃炮声。 正当她疑惑是谁添的妆时,燕风霁已经掀开轿帘的一角,半个身子都弯了进来,轻轻揭开前面的盖头,朝她疏朗一笑。 娆娘一愣。 瞧惯了他穿素净或深色的衣服,还是第一次见他穿如此鲜艳的颜色。 一袭红袍,身姿挺拔,头上戴着红锦玉冠,嘴角挂着温润笑容,比起平日里板着个脸,今日的他,整个人格外的丰神俊朗,气宇轩昂。 好看得不得了。 从今往后,他就是她的夫婿了。 娆娘笑容渐渐扩大,视线有些舍不得挪开眼。 燕风霁见她盯着自己发呆,嘴角的弧度也加深了许多,伸手牵住她柔软的小手,温声低语道:“准备好了吗我的新娘,要下花轿了。” 他的声音太过温柔,温柔到娆娘心口猛地一阵悸动,回应着与他十指相扣。 不敢相信,她真的嫁人了。 这一次,不再是她一个人走完这条从娘家到夫家的路,从头到尾,眼前这个男人,一直都在陪着她。 从上花轿,到下花轿。 他一直都在。 有他在的那种安心,温暖得娆娘想落泪。 花轿外,随着喜婆拖长着声高喊:“新娘下轿展笑颜,佳偶天成结良缘!” 娆娘被掀起小半的盖头被轻轻放下,燕风霁牵着她的手,小步踏出了花轿,踩在早已经铺成长路的红毯上。 喜婆拿着一根红绸,刚想递过去给新郎牵新娘,但看到两人十指相扣地出来,赶忙有眼力见地将红绸丢给了一旁的丫鬟。 旋即,接着高喊:“新人跨马鞍,往后平平安安。” 燕风霁扶着娆娘,两人齐齐跨过马鞍。 往前几步,便是火盆。 喜婆甩了甩大红手帕,赶紧接着喊:“新娘跨火盆,瑞气福满门。” 娆娘垂眸,从盖头下只看到了火盆边缘。 燕风霁却在看到火盆里,燃烧得有些旺盛的火焰时,牵着她往前走的脚步微微顿了顿。 他似是考虑到了什么,低了低头,看了眼她坠地遮住鞋面的嫁衣裙摆,当即长臂一捞,在她准备提起裙摆跨过去时,揽住了她的腰,单手将她抱了过去。 大红的裙摆飞扬,轻轻从火焰上空拂过。 旁边的喜婆愣了下。 想她干喜婆这行多年,倒是第一次遇到比她反应还快的新郎。 她刚刚看到火焰太高,恐点燃新娘嫁衣不吉利,正想讲两句吉祥话,提醒旁边的丫鬟提裙,哪知这燕家二公子如此心细,竟也留意到了。 不错不错,这新娘子看来是嫁对人了。 还被揽着的娆娘也愣了下。 回过神来,已经稳稳落地,腰间的大手却没有松开她。 周围人声鼎沸,恭贺声、喝彩声此起彼伏,喜婆好听的吉祥话还在继续,而她的世界,此刻却只有他靠近她耳边时,那句轻问:“累不累?” 成婚哪有不累的。 可想到要嫁的人是他,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她竟一点也不觉得累,只有欢喜。 她微微朝他靠近了些,想说不累,腰上的大手却在上台阶时,不着痕迹地托着她繁重的嫁衣,将她轻轻往他怀里带了带。 盖头下,娆娘弯了弯眸。 她虽看不见他此刻的神情,却感受到了他掌心传来的炙热。 她想,他今日的笑容,肯定是所有人都没见过的灿烂。 随着新人入府门,又一波糖果银钱散出,围观宾客也都陆续跟了进去。 炮竹声再起,府中已是高朋满座。 此时,离燕府不远的长街上。 跟了花轿一路的沈重山扭头,看到身旁的人一动不动地盯着远处燕府门前高挂着的,贴着囍字的大红灯笼,忍不住轻声问:“阿淮,你真不打算和我一起进去啊?” 裴暮辞沉默了片刻,摇头道:“进去做什么?去看我喜欢的姑娘与别人三拜九叩,亲眼见证她嫁别人为妻吗?” 这话光听着就挺扎心的。 沈重山微微哑然。 但还是很想说一句,你来都来了,还给人家添了那么多妆,花轿也跟了一路,现在都到门口了,连人家喜酒都没勇气进去喝一杯,岂不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