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被丢出了老皇帝的寝殿。 等小争儿跟着祖父赶到宫中时,看到的,就是小小的阿弟跪在他母亲尸体旁边,不哭不闹,像是被吓傻了一样。 回家的一路上,不管小争儿怎么和他说话,他也不答。 直到回到家,他感到安全了,才抱着他的姐姐大声大声地哭着说,他的娘亲死了。 小争儿心疼阿弟。 她的爹爹怒于自家长姐的言而无信,却已经无可奈何。 两鬓斑白的祖父也是长叹一声,站在摄政王府门前,仰头望着鎏金匾额,眼中是深深的无奈。 因为经过贤妃一晚上的运作,摄政王府已经彻底地被推进了站位风波里,再难脱身。 自此,季庭州再没有登过摄政王府的门。 多年后那道清算摄政王府的圣旨,下得也丝毫不留情。 而程婶婶死在宫中不久,雁山关再次传来大捷。 彼时,程扬手握二十万大军军权,老皇帝怕他得知长安发生的事后会反,便想先下手为强,胡乱按个罪名将他诛杀。 程扬先一步得了消息,悲痛欲绝,快马加鞭赶到皇城,本想杀进宫去为妻子报仇,但被好友拦了下来。 因为老皇帝那时还不能死。 撇开各个皇子还未长成不说,若老皇帝那时死了,大景短时间内,势必会被各个皇子背后的势力搅乱。 到时候不管谁坐上那个位置,那些人恐都会欺皇子年幼,行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 关外胡人若得了消息,也势必会卷土重来。 届时他们父子无法全身而退,必死无疑,大景也将生灵涂炭。 最终,为了大景百姓,程扬含恨放弃了杀进皇宫与老皇帝同归于尽的冲动。 他带着儿子离开了长安,远赴雁州,落草成了山匪,创建了朝廷闻风丧胆的云雾寨。 程北望其实可以不跟他走的。 他可以留在长安,以曲家小公子的身份继续生活。 可他不愿意,他要跟着他爹走,他要去习武,他要报仇。 小小的他说要报仇的时候,神情是那么的坚毅,那么的掷地有声。 可却没人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都想着他还小,亲眼目睹母亲惨死的可怕经历,长大些就会忘记的。 然谁也没想到,他非但没有忘,反而牢牢记死在了心里,韬光养晦,藏拙了十几年,然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造成如今谁也劝不回的局面。 娆娘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什么时候枕着燕风霁胳膊睡过去的也不知道。 等再醒来,已经是日薄西山。 燕风霁不在,但屋外有响动声。 她起身拉开房门出去,寻了一圈,却依旧没看到燕风霁的身影,倒是在小厨房里,看到正拿着铁勺在忙活的叶姨娘。 “姨娘,你怎么来了?” 娆娘有些意外,目光又寻了一圈,才确定小院此刻就只有她们两个人。 “当然是咱们二公子派人接来的了。” 叶姨娘手上动作不停,一边翻炒铁锅里的菜,一边解释道:“雁州城那边传来消息,大公子到了,派人三令五催的来请二公子。还威胁二公子再不回去,他们就全部过来烦他,这不,午些时候就走了。” 娆娘安静听着,弯腰给她取了一个装菜的盘出来。 叶姨娘将菜出锅,尝了一块,继续说道:“不过二公子离开的时候,给你留了话,说他很快就回来,让你好好吃饭睡觉。” 这点,叶姨娘狠狠地羡慕了。 因为燕风霁担心自己离开后,娆娘会多思多虑,会不好好吃饭,为此特意让人去燕宅把最会吃,也最会做的叶姨娘接了过来。 原本是想连蒹葭夫人一起接来的。 但也不知道卫祁是怎么想的,竟在她身边留了两个暗卫。 保护的同时,似乎也在监视她。 蒹葭夫人不想暴露娆娘的行踪,就没有来。 “不说了,走,先尝尝我的厨艺去,我娘家爹可是大酒楼的庖丁,从我有灶台高,他就手把手教我炒菜了,我这手艺,也是一绝哦!” 她说着,直接抬了条板凳进来。 打了两碗米饭,懒得再将饭菜端出去了,就坐在厨房里吃了起来。 娆娘被她拉坐在一头,碗里被她夹来的菜堆得尖尖的。 许是被她的乐观感染,娆娘心底的阴霾一扫而光,像她一样大口大口的扒起米饭来。 “这才对嘛!我爹从小就告诉我,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吃饱了饭,身体长得壮壮的,才是最有福气的。” 这不,她虽然是个妾,但在娘家没被饿过,到了夫家也是吃穿不愁,还有丫鬟婆子使唤。 这证明什么? 证明能吃真的才是福。 娆娘没有说话,笑着点头,大口吃着饭菜,决定争取也当个有福的。 厨房里,没了规矩约束,叶姨娘就像个邻家大姐姐,拉着娆娘说了好多好多她的儿时趣事。 娆娘安静听着,一点也不羡慕。 因为她的儿时趣事,虽藏在心底,但也是独一无二的。 屋外,月儿露了半张脸,正一点一点地往上升。 与此同时,雁州城那边。 燕风霁回到燕府的时候,燕府众人正在用晚膳,满堂的欢声笑语。 他刚踏进去,就看到回来的燕老夫人笑望着儿子,却言语刻薄道:“幸好今日那对晦气的丧门星母女不在,要不然为娘今日这顿归家宴,怕是都要吃得不安生喽!” “娘,您老说什么呢。” 燕东肖脸色僵了一瞬,却一句维护蒹葭夫人之言也没有。 燕风霁不由冷嗤,眼底一片冰冷,倏然出声道:“父亲难道没有告诉大家,你已经与蒹葭夫人和离之事吗?” 燕老夫人一听,瞬间来了精神,高兴地问:“当真?你真与那晦气胚子和离了?” 燕东肖脸又是一黑,不悦地瞪向说出这话的燕风霁。 饭桌上的众人也在听到他的声音时,视线都不约而同地望了过去。 燕风霁无视他们的目光,也没有打算加入他们一起用晚膳。 拉了把椅子出来,刚坐下还没开口,燕钧身边的女人倒是阴阳怪气的先出声道:“二弟回来了,祖母方才还担心着,会有什么人拖住二弟的行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