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此招摇过市的马车,又有那么多人保护,想来马车里的人,绝不会是个简单人物。 看来落霞镇又要热闹了。 娆娘没再瞧,收回目光,提起装满桃花的篮子,招手喊上二狗,便抄小路去了山林深处。 她走得急,所以没看到在她转身之际,那马车里的人正好掀开了车帘,抬首四望间,刚好看到她转身离开时的侧影。 俄顷,马车里的人神色骤变,急忙喊停车。 车一停,衣着华贵的男子便从车上跳下,不顾形象地朝山上跑去,二三十个侍卫不敢多问,只能跟着跑。 于是落霞镇的山头上出现了这么一幕。 几十个宽肩窄腰的劲装男子,追着一个跌跌撞撞的华服公子,直冲山半腰的一棵矮桃树。 开春了。 要做什么,引人遐想。 有路过的眼花老太看到,咧着掉光牙的嘴,念念叨叨:世风日下呦! 而被人误会世风日下的华服男子,还有那二三十个侍卫,此刻已经站在了矮树下。 卫祁看着矮树下掉落的桃花,目光急急地寻向四周,却什么人也没有。 没有他刚才匆匆一瞥的身影,也没有他思念多年的人,如同他眼花了一样。 “世子,咱们该进镇了。” 卫二其实不想开这个口,因为他们世子思念某人的时候,谁敢打扰,少不了会被一顿揍。 可惜他刚刚和卫大出拳,卫大出剪刀,他出了布,只能开口挨这顿揍。 但今日世子有些反常,他提醒后,竟没揍人。摘了两枝桃花便一言不发地往山下走。 直到回到马车上,都没有动手。 如此反常,卫二觉得应该是有人要倒霉了。 镇中,衙门前。 当有人来禀,卫世子的车驾已到衙门门口时,裴暮辞脸色并不太好,但碍于身份,还是出去迎接了。 卫祁把玩着花枝从马车上下来,见他站在一旁,面上并无多欢迎他到来的模样,不由冷笑道:“怎么,见到是我来,你很不高兴?” “陛下旨意,自是不敢违之。” 言外之意就是,要不是皇上下了旨,谁会欢迎你? 裴暮辞素来瞧不上自己这位姐夫,当年得知养在他母亲膝下的庶姐裴玉,偷跑去求他大姐做媒指婚时,他是反对的。 虽当年他们裴家势微,与当时最鼎盛的那几家儿女没有接触过,但有些事,纵然他在外求学也是有所耳闻的。 比如这位卫世子曾经的风流韵事。 其中最让他不齿的,当属皇权更替那年,他背弃了与那位曲家大小姐的情谊后,无耻地与人家的婢女牵扯不清之事。 裴暮辞与当年贵极一时的曲家并无交集,也从未见过那位,人人称赞为长安明珠之一的曲大小姐,但他听过她弹的箜篌。 有一年乞巧节的晚上。 她坐在长安最具盛名的摘星台上,用一把箜篌,弹出了一曲慷慨激昂,气势不凡的《广陵散》。 那一曲,余音绕梁,震惊四座,无一不叫好。 如今闭目,琴音犹在耳畔。 所以在后来,得知她与卫祁之间的纠葛时,无关情爱,他第一次如此为一个女子感到不平。 可惜那般才情好,听闻性情也好的姑娘,却被辜负了。 他甚至难以想象,当年的曲大小姐在面对未婚夫背弃,自小一起长大的婢女背叛,还有家逢变故,又遭人悔婚,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噩事时,是以何种心情在面对? 当年葬身大火时,又该是以何种的绝望在赴死? 可笑的是,背弃她之人,却又在她死后,做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 这些年来,还跟个疯狗一样,逮谁咬谁。 这让本就瞧不起他的裴暮辞,更加觉得不齿。 此刻,卫祁瞥见裴暮辞对自己毫不掩饰的鄙夷之态,也不恼,反而笑得令人发毛道:“虽来时匆忙,但本世子还是给平阳侯准备了件礼物。” 他说着,轻抬指尖。 很快,一名侍卫扛着个大麻袋过来,直接丢到了裴暮辞跟前。 裴暮辞眉峰紧皱,身形未动。 卫祁牵起一抹诡异的笑,一脚踩在麻袋上,使劲碾了两脚,才道:“打开瞧瞧,没准是平阳侯的哪个难兄难弟也不一定。” 闻言,裴暮辞脸色倏变,麻袋里也传来一道弱极的闷哼声。 他大惊,急忙蹲下扯开袋口的麻绳,然后就看到了奄奄一息的沈重山。 几乎是看到沈重山的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卫祁为何停留在雁州城,过了大半个月才肯过来。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他折磨一个人了。 “还愣着干嘛,快去请大夫呀!再不请大夫来救治,你的好兄弟可就要小命不保了。” 这个疯子! 卫祁笑得张狂,却猝不及防被裴暮辞一拳打在了脸上。 一众侍卫大惊,立马拔刀上前。 卫祁却将他们全部呵斥了回去,吐掉口中血水,舌尖抵了抵嘴里流血的息肉,冷笑了下,丢掉手里的花枝,迅速一拳朝裴暮辞打回去。 裴暮辞躲避不及,被一拳打在胸口,连连后退到了石阶上。 但也不甘示弱,快速还击。 两人动起手来,打得干净利落,你一拳我一脚,又快又狠。 卫二看了看每次照面,似乎都要打上一架的世子和平阳侯,又看了看地上半死不活的沈重山,烦躁地摸了摸剑柄。 好片刻,才瞥向边上早已因裴暮辞身份呆若木鸡的蔡金,喊道:“那个倒八胡子,还不让人去请大夫,他要是死了,有你好果子吃的。” 说完,卫二一脚踢在麻袋里的沈重山身上。 沈重山又是一个闷哼。 还剩微薄意识的他在想,这落霞镇肯定克他,不然为什么每次过来,都要要他半条命? 回过神来的蔡金擦了擦额头冷汗,知道眼前这人也是不好惹的,赶忙点头应了一声,立马让人去请大夫,还让人把沈重山抬了进去, 看着沈重山被抬走,卫二有些后悔没多踹一脚。 卫大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看着远处那俩不打死对方就不罢休,但又隐忍着都没下死手的两人,语重心长地朝卫二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就当积德行善了。” 卫二白了他一眼。 给了他一个你懂个屁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