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晃晃悠悠。 驶进落霞镇后,先去了燕风霁在这边的宅子。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燕风霁的宅子在她面前暴露后,娆娘感觉他不怎么想让她去,像是藏了什么秘密。 从进入落霞镇,他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可都到地方了,他到底想说什么,最后都没有说出来。那别扭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他。 马车停在了宅子正门。 与燕府大宅相比,宅子不是很大,但三进三出,在落霞镇这样的小地方,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了。 就是宅里的人,娆娘都觉得好面熟。 特别是其中一个护院,长得就很像经常出高价买她野味的王大叔。 还有墙角扫地的大娘,简直跟她去买菜,老爱多送她新鲜蔬菜的李婶子一模一样。 几人像是没来得及撤退出去,看到她被燕风霁抱着进来,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旋即手忙脚乱地找事做,像是怕被认出来一般,使劲低着头降低存在感。 娆娘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抬头去望燕风霁,刚巧看到他眼睛里来不及掩饰的局促。 他这是在担心她会怪他这些年来,一直都有安排人在她身边吗? 怎么会。 她又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怎么可能会怪他。 娆娘浅浅笑了笑,微微往他耳边靠近,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谢谢这些年来的照顾。 燕风霁低头,视线在她昳丽的小脸上流连了好一会儿,见她真没生气,才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其实当初他买下这座宅子,本来就是想送给她的。 好几年前的事了。 那时他爹大婚,远在佛堂的祖母听闻他要娶一个叫顾蒹葭的女人,气得砸了佛珠,连夜从佛堂赶回了家。 回来当日便大闹了婚宴,可惜当时燕东肖和顾蒹葭已经拜完堂,大礼已成,她再如何闹都已成定局。 于是便摆起了婆母的谱,对顾蒹葭母女各种针对。 顾蒹葭性子泼辣,不似燕风霁生母那样软弱好欺的性子,所以自然不可能惯着一个害过自己的老太婆。 是也燕老夫人每每与她对上,都会被气得七窍生烟。 顾蒹葭不是那种在乎名声的人,惹毛了,她是真的敢动手。 燕老夫人耍横斗不过她,就挑软柿子捏,找上了娆娘。 当时的顾娆娘,身患失魂症,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漠不关心,每日不是看着天发呆,就是盯着自己手出神。 燕老夫人每次趁着顾蒹葭不在家,跑去找她麻烦,她都漠然视之,不理不睬,直接将燕老夫人当成了空气。 一次两次都如此,燕老夫人便觉得她是存心不敬她,加之她与顾蒹葭的仇怨积压已深,就更见不得娆娘的存在了。 于是歹心再起,某日趁着家中无人,便故技重施,让身边的两个婆子将娆娘打晕丢去了雁州城外的树林里。 本来她是想像当年卖掉顾蒹葭一样,将娆娘丢给人牙子,送去下三滥的勾栏院里,让顾蒹葭知道得罪她的下场。 可惜还没找来人牙子,顾蒹葭就提前回了府。 燕老夫人难得逮到一个机会,自然舍不得放弃能打击到顾蒹葭,让她痛苦的机会,故而直接让人将娆娘丢出了雁州城。 一个得了失魂症的姑娘,被人打晕丢到城外的荒郊野岭,可想而知有多危险。 好在娆娘运气好,被个叫周盼娘的姑娘捡回了家。 也因祸得福,失魂症有所好转。 但顾蒹葭与燕老夫人之间的矛盾,却因此事,彻底将她们的恩怨推上了一个极端。 在娆娘被找回家的当晚,燕老夫人身边那几个婆子,就被顾蒹葭让人拿下,压在庭院里的长凳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全部打死。 这一举动震慑住了燕家所有奴仆。 而燕老夫人见跟了自己几十年的心腹,就这么在自己面前被活活打死,气得当场晕死了过去。 这样恶毒的老婆子,真死了才好。 顾蒹葭看都没看她,直接让人连夜将她抬回了佛堂,并遣了新的婆子将她牢牢看住。 那时燕东肖也觉得母亲做得太过分,更是深知母亲身边那几个婆子,多年来仗着是燕老夫人的陪嫁丫鬟,有燕老夫人护着,打着燕家的名义,都不知道做了多少缺德事了。 他对此深恶痛绝,早就想收拾了,奈何一直找不到可以出手的机会。 如今落到自家夫人的手里,他自然喜闻乐见,选择了冷眼旁观。 而燕老夫人被送去佛堂后,并没有因为失去了心腹而就此安分,眼看儿子不站她这边,她便写信去给了远在皇城的孙子哭诉。 那时的燕钧,刚跟随新帝入主朝堂,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惊闻一把年纪的祖母,被自家老爹的新妇如此欺辱,信以为真,当即执笔书信一封,怒斥继母心肠歹毒,亲爹薄情寡义,要与之恩断义绝。 之后更是派人快马加鞭接走了燕老夫人。 如果不是当时新帝才登基,朝堂不稳,作为得力宠臣,他手头有太多琐事要亲自处理,那封要与他爹断绝的书信,燕钧恐怕都想亲自前去砸在燕东肖的脸上。 因为妻子,儿子老娘都与自己离了心。 燕东肖那时说不难过是假的。 但顾蒹葭是他的心爱之人,他舍不得对她有一丝一毫的埋怨,所以他的埋怨,多多少少都对准了娆娘。 那时的娆娘最是敏感,排斥着除了蒹葭夫人以外的任何人,而外界对她的任何一丝恶意,她也能快速感知到。 所以在失魂症痊愈,她面上终于也有了属于人的悲喜后,她对蒹葭夫人提出了要离开的请求。 蒹葭夫人哪里能放心让她离开自己身边,可在她的一再坚持下,母女俩彻夜长谈了一宿,最后蒹葭夫人还是同意了。 当月,娆娘就搬到了离雁州城几十里远的落霞镇,买了个小院,去衙门开了女户落户,自此开始了独自一人的生活。 燕风霁便是在那时候跟来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去,兴许只是脑子一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