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啥时候了,咋还不睡呢?”钱大富微笑地看着这个与他同床共枕了近20年的女人。 “我想晚上挤点时间赶一赶,早点儿把鞋子做好了你好穿。免得你老是说脚臭!”老婆冲他浅浅笑了一下。 哦,原来是给我做的布鞋呀!他心里一颤。 手工做布鞋很麻烦的,纳鞋底子、剪鞋样子、粘鞋帮子、晾鞋帮子,最后一道工序才是缝合。一双布鞋做下来,就算是做鞋的老把式,至少也要大半个月才能做好。 所以,农村基本都是用废轮胎剪成鞋底子做鞋。这种轮胎鞋的优点就是结实耐磨。底子基本上穿不坏,鞋帮子穿烂后,拆了再缝上新鞋帮,就又是一双新鞋。 缺点就是穿上臭脚顶脚,穿上不舒服。所以他每天干完活第一件事,就是脱下臭烘烘的鞋子,泡泡脚,然后穿上软乎乎的拖鞋。 他也有一双买的胶鞋子。但平日里他是不舍得穿的,以前每次去镇政府食堂送菜时,他才舍得穿上。等送完菜回来,又立马脱下,刷干净,晾晒好,又宝贝似的放起来。 平日里干活他都是穿轮胎鞋,轮胎鞋臭就臭,顶脚就顶脚,将就着穿呗!干活的人没那么矫情。 布鞋穿着舒服,这谁都知道。他也有一双,但已经很多年了,鞋底子已经磨得纸一样薄了。他一般情况下真舍不得穿,他怕把它给穿破了。这还是他老婆以前给他做的。 他后来和黄彩虹勾搭到一块儿,把他老婆气得半死。他老婆就再也不给他做布鞋了,给他做轮胎鞋已经够对得起他了。 现在怎么就突然想起给他做布鞋了呢? 原来三月初那场流行病,大伙儿晚上都在温郎中院外的场子上择草药。坐在跟前的几家人都穿着舒适的布鞋,就钱大富一个人穿着硬咣咣的轮胎鞋。 “大富,轮胎鞋太硬,太顶脚,你别老是穿,穿多了脚底儿会起硬茧子,疼得很!”坐他边上的杨柱爹指着他的轮胎鞋笑着劝。 “哎,知道,我回家忙得没顾上换。”他尴尬地笑笑。 “轮胎底儿结实得很,一双都能穿个忘记。但穿着真是不舒服,费脚得很,还是布鞋舒服。我看大贵很少穿布鞋,你不喜欢穿布鞋呀?”坐对面的丁华华爹也笑着说。 “哎呀,也……也不是,我今儿忙得没顾上换。”他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感觉全村人都在盯着他的轮胎鞋看,这可真够臊人的! 早晓得把那双买的胶鞋穿上了,唉!今天丢人丢大了!他面红耳赤,甚至有点儿手足无措了。确切地说是脚无措,脚放哪儿都觉得有人盯着。 平时大家干活都穿轮胎鞋挺正常的,闲下来你再穿着这硬咣咣又臭烘烘的轮胎鞋,就显得格格不入了。 他轻叹了口气,稍稍坐直身子,瞟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老婆。老婆也正静静望着他的轮胎鞋,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又咬着嘴唇,什么也没有说。 后来他老婆回家剪鞋样子、做鞋帮子啥的,他也都看到了,他一直以为他老婆是给她自己做的。因为他老婆都快恨死他了,还会给他做布鞋?想得美! 没想到,真的想得很美。幸福来得太突然,他老婆真的是给他做的布鞋。他内心顿时涌起一股热流,老婆内心还是深爱着他的。 他走过去,坐在老婆床边,拿过那只还未完工的布鞋,傻呵呵地笑。 “去洗洗脚,试试看合不合脚。”他老婆将另一只完工的鞋子也拿出来给他看。 “嗯。”他开心地答应着,赶紧去倒水烫了脚,穿上拖鞋就进来了。 他迫不及待地将布鞋穿上脚试,虽然还有半只没完工,但穿上很是合脚。他望望他穿上崭新布鞋的双脚,呵呵傻笑着。 “合脚吧?”老婆看他高兴得像个傻子,也笑着问他。 “你做的,敢不合脚?呵呵!”他傻呵呵地望着他老婆。老婆曾经也年轻美貌过,后来生了两个孩子,跟着他一起风里来雨里去,走过这么多年。 岁月沧桑了她俏丽的容颜,头上也有了星星白发,那双哀愁的眼睛里藏着对他深深的爱意。 他跟黄彩虹鬼混这几年,老婆虽不搭理他,但依旧会给他做合他胃口的饭菜;依然会给他洗好衣服,收拾得整整齐齐;依旧会在他去镇上送菜时,帮他安置得妥妥帖帖。 他们是原配夫妻,他们有共同的孩子,有共同的家,共同的心愿。黄彩虹算什么,不过是个灭火器罢了! 还想要老子的钱?呸,什么破烂玩意儿!有钱老子不会给自己老婆花呀!自己以前的确是鬼迷了心窍,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还在想七想八的,他老婆轻声问他:“今晚怎么回来了?” “以后都不会再去了,我改邪归正了!”他望了老婆一眼,低下头,羞涩地说。 “咋突然改了呢?狗吃屎的本性可不好改。”他老婆“扑哧”一声就笑了。 “黄彩虹个臭婊子,想让我离婚!我操他姥姥的!”钱大富气呼呼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