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众人的目光，此刻的石秀林内心也有些挣扎。 他其实相当有自知之明，他能得到右豹骑营指挥使的位置，全因为他跟随张延礼极早，运气又不错，论战功、论能力他还真未必比得上慕容浑、安敬思等人。 石秀林最早只是沙州张延礼三百人中的一个伍长，被张延礼看中其稳重提拔为队正。后来夜袭瓜州，与回鹘一战，康裕娑战死，他立功被升为副将，比高加福、郭怀德、曹进玉等人都快了一步，而这一步跨过去，接下来就是一片坦途。 随后，张延礼将手下兵马扩张为四都，他也顺势成为一都之主，与李弘定、阴信成等人比肩，有了这个基础，后续赤水军不断扩张，他也一直水涨船高，稳步升职，如今更是六营中其中一营之主。 不过，他却非常清楚自己的能力，他用兵谨慎，中规中矩，虽然没有什么奇谋妙计，会取得意想不到的大胜，但他带兵，也不会出现大败的结果。 这其实也是张延礼对他委以重任的原因，带兵谨慎，出身又低，没什么背景，甚至连镇守凉州这个事情，张延礼都放心交给他，其余慕容浑、李弘定等人，张延礼用其才能，但关键时候也没办法做到百分百的信任。 如果是石秀林领兵，他是绝不会行如此冒险的决定，但他也知道，凭他之能，未必能守得住四面皆敌的兰州。 “此策或可行，却要看看慕容指挥使如何计划了。” 最终，他没有把话说死，还是准备看下慕容浑的全部计划，再给出自己的意见。 见石秀林没有直接反对自己的计划，慕容浑也松了一口气。他虽然也算是张延礼的心腹，融入了赤水军之中，但在一些最为核心的事情上，原先的沙州众人对他还是有些若有若无的排斥，这点他自己也非常清楚。 张延礼整编六营，他是唯一一个吐谷浑人，也是唯一一个不是张延礼沙州旧部的指挥使。既然当初决定投效张延礼，如今他也得到了足够多的回报，目前，他还是小心翼翼的处理好与张延礼麾下沙州旧将的关系。 而他用兵一向行险，擅出奇谋，与用兵谨慎的石秀林天然排斥，这是双方理念上的差异，非利益之争，反而更难以调和。 如今，见石秀林都没有直接反对他冒险的提议，他继续说道。 “攻克金城后，可遣一将领，带兵千余，屯兵金城西面河口一带，此地乃庄浪河与黄河交汇之处，乃战略要地，鄯州回鹘若心怀叵测，率军攻兰州，必经此道。吾军固守此地，可监视鄯州回鹘，即使其全力攻来，千余兵马亦可坚守数日，足可坚持到援军到来。” 慕容浑对鄯州回鹘的小心提防，倒是正合众人之意，而他此策保守，倒是没引起任何人的反对。 随后，慕容浑没有丝毫停顿，继续说起了自己大胆的军事冒险行为。 “攻占兰州之后，除东北面会州吐蕃、西北边鄯州回鹘外，吾军还面临东面河州吐蕃、东南方向洮州吐蕃和西南方向的岷、渭二州吐蕃。” “这其中尤以西南方向的岷、渭二州吐蕃伏弗陵氏最强。” “故而，吾等可派遣十余队人马，每队四百五人，分散入这几州之地，无需给其制定目标，快让其自由行动，四处抢掠，攻打落单的吐蕃部落。” “如此一来，这四州吐蕃必乱，若其想遣大军来攻，必忧心这些小股敌军抄其粮道，故而无法全力攻来。即使其联合各部围剿，这些人马也非一朝一夕能被剿灭，如此一来，足可撑到仆射剿灭原、会二州吐蕃，与吾等汇合。” “吾亦愿率领三千兵马，趁机收复河州，如此一来，等仆射归来，吾等东面亦无忧。” 听闻慕容浑的计策，安怀淑没有任何反应，刚刚她那些言论还是张延礼书信告知，面对慕容浑整套的作战策略，她没能力做出任何决断，只得看向石秀林。 而此刻的石秀林想了想，好像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按慕容浑的战术，兰州尚有万余兵马，即使几处兵马皆未起到作用，靠这万余兵马建造营垒，据寨而守，和两万人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 而那些出兵骚扰吐蕃的兵马，当然是各个胡兵千户，这些人一直受限于赤水军严苛的军法，若给他们自由劫掠的机会，想必其定然不会拒绝，即使有些损伤，也伤不到赤水军的根本，此策，唯独慕容浑那边冒险了些。 “慕容指挥使的三千兵马未必能攻下河州，不如多带些兵马，吾留守兰州，只需六七千兵马，即使吐蕃伏弗陵氏两万人马全部攻来，吾亦不惧，足以坚持到仆射大军来援。” 石秀林的表态，表示支持了慕容浑的决定。 慕容浑倒是直接拒绝道。 “无妨，有三千兵马足矣，人数一多，反而行动不变。” “占据河州的为吐蕃闾马部和拔藏氏，双方皆不是什么大部落，人口两三万，而且双方虽然因为伏弗陵氏势大，联合一致对敌，但本身亦有积怨，难以完全联合。吾逐个击破，可一战灭此二部落。” 见慕容浑胸有成竹，石秀林倒是没有继续劝谏。 慕容浑的计策，其实已经保守了很多，若是完全由他统兵，不会只攻打河州一地，说不定会冒险攻打岷、渭二州的伏弗陵氏部落，只是考虑到其余等人不会同意，他才退了一步。 而他们二人在此事上达成了一致，其余几人也都没有反对，见此情景，安怀淑最终同意了慕容浑的战术，发起了总的动员令。 这次，除了北边草原的五个千户，其余各千户人马全部满额出兵，如此一来，各部难以支持全部的粮草，还需令狐兴晟和郭怀德二人的府库支应。 如此一来，府库中积攒的粮草如流水一般花了出去，让令狐兴晟颇为心疼，但为了大局，也没办法，钱粮就是拿来用的。 除此以外，这种体量的大军出动，还需要征召一批民夫，光靠士卒远远不够，这还是影响今年的春耕，还在之前令狐兴晟有所准备，春耕也早进入尾声，今年的粮食生产有些影响，但还在可控的范围内。 凉州这边，诸事准备完毕，但这场陇右收复之战，首场战局却不是在兰州，而是在原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