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鹘、龙家以及周边各胡部,是没有军饷的概念的。 他们的民众即是牧民,又是士兵,只需战时集结,平时都在放牧耕种。 所以,草原胡部养兵成本极低,没有粮饷,赏赐也极少,大部分还是靠缴获和战后劫掠,若是败仗,连这部分都免了。 而归义军这边,采用的近似于盛唐府兵制的做法,但又有不同。 昔年,张议潮起兵后,与几大家族联合,驱逐吐蕃。 对普通百姓,恢复了唐初承袭北魏的三长制,不过有所不同,具体而言,以百户为一里,每五里为一乡,乡为政府管理的基层组织,负责租庸调。 租庸调即为赋税劳逸,租为每丁缴纳粟两石,庸为每丁服役20日(不服役者,每日折绢三尺),调为每户缴纳绢二丈、绵三两或布二丈五尺、麻三斤。 与此相对于,张议潮从吐蕃夺来的土地分给民众,二十岁以上丁男,授田三十亩,与昔年大唐授田百亩无法相比,但加上放牧,足以让百姓生存。 而沙州、墨离二军之兵众,与府兵类似,每人加授田二十亩,免租庸调,只需服役。 而对于士兵们,也不是完全为职业兵,每年春秋两季农忙时,也会放其回家务农,其余时日均在军营操练。 归义军靠耕地来换取士兵服役,归义军只需准备武器战甲、以及训练和战时粮草,加上归义军在丝绸之路,商税颇多,以及平时向胡人征税,故而压力也不大。 但这其中有个很关键的问题,实际上土地没那么多。 瓜沙二州,耕地近六十万亩,有汉民六万,其中成年男丁一万五千,共授田四十五万亩,加上沙州、墨离二军四千五百人,再加授九万亩,合计五十四万亩。 看起来,土地数量完全足够,甚至还有富余。 但实际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六十万亩耕地,真正可以拿来分发给百姓的只有不到一半。 昔年吐蕃占领河西时,对世家大族多有拉拢,未有剥夺土地,而后张议潮起事,亦是几大家族联合,此时更不可能剥夺大家族的土地。 沙州几大家族张、阎、索、李、阴五家所占之耕地就有二十万亩,而粟特人安、康两家虽重商贾,土地不多,亦有耕地二万亩有余。 除此以外,各处佛寺亦有圣地几万亩,虽然没有完全统计过,但数量不低。 相当于沙州七大家族加上佛教,占有了归义军一半的耕地,这是极为可怕的。 好在面对强大吐蕃,昔年起事时,各家与佛教联合,将财物捐出共同抵御吐蕃,而后也以自己耕地、佃农供养归义军,与之成为一体。 故而有如今之局面。 如今几大家族虽然老将凋零,但仍不可小觑,毕竟,军士基本都由他们供养,民众亦有不少为其佃农。 如此局势,绝不是张淮深、张延礼等人能解决的,毕竟,他们就是这个制度最大的受益者,是最大的家族,与之成为一体。 但对于现状,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那就是对外作战,获得更多的土地。 刚刚对高昌回鹘大胜,全占伊州,新得耕地数万亩有余,而牧场更多。 有此大胜,极大缓解了归义军内部的矛盾和压力,张淮深也据此新设伊吾军,虽然对内妥协,任命索勋为伊州刺史,伊吾军兵马指挥使,但同样任命张景球为瓜州刺史。 如此,可慢慢施为,不断降低各大家族的影响力。 所以,新获肃州后,张淮深虽有犹豫,还是直接任命张延礼为肃州刺史。 肃州乃大州,有酒泉、玉门、福禄、振武四县,在河西诸州中仅次于凉州。 州内耕地超瓜沙二州总和,就是本地势力强盛,哪怕只得一半,亦有三四十万亩耕地,牧场更多。 可惜肃州唐人少,胡人多,若肃州有十数万耕地的唐人,归义军内部的问题立刻得以解决。 而如何控制肃州,消化其内部力量为己用,也是张延礼最大的考验。 说回养兵之事,张延礼此次募兵,依旧给的是土地,而不是粮饷。 所募之兵,愿意耕种者,除了本身丁口的三十亩田外,与沙州、墨离二军一样,再予田二十亩。 而对于不愿耕地的胡部,也一样,不过给的不是农田,给的是牧场和牛羊。 至于耕地、牧场和牛羊,也很简单,龙家这次贡献出了一部分。剩余大部分,则更简单,之前大战,周边胡部四散,张延礼趁势直接将附近牧场登记在册,收为国有,赏赐给来投的小股胡人。 而对于如何管理这些来投的胡人,也很简单,效仿三长制,有在赤水军为兵者,一人可管理家属亲族三户,以三百户设一百夫长,三千户设一千夫长。 为了不让各胡部有太多抗性,仍任命其原族中酋长、长老为百户长,至少看起来与之前没什么区别,但归义军的管理不以胡人部落为主体,而以百夫长、千夫长为主体。 这次来投的胡人共编为15个百户,唯一一个千夫长给了慕容浑的父亲,前任吐谷浑酋长慕容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