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快到天地阴阳交泰的时间。 长发男子索性也并不忙着动身了。他起身将随身物品一一收拢、归置后放于一旁。然后浸身于月光之下,坐了个五心朝天的姿势。按一种奇特的韵律,开始缓缓呼吸吐纳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空气中似乎有丝丝缕缕的不明物质被他体内的某种气息给牵引了过来,在他身周四下盘绕。但不知为什么,总是差那么一个契机,融入不进他体内去。 不明物质越聚越多,渐渐在他的腰围处形成一条目力可见的小小光带,映射着他俊朗的面容,看上去就像是一尊谪落凡间的神只,神异之极。 造成这一奇异景象的长发男子其实是一名打散了道髻的道士。他是西北道教名门,云楼观这一辈的大师兄,张楚之。 而他之所以乔装打扮的出现在这亘古荒凉的高原腹地,正是为了赵言手中那一枚“玉清敕召万神符”而来。 这道神符正是云楼观的镇派之宝,也是这个门派得以号令整个西北道教的最大依凭。 在失去了玉清召神符后,云楼观中许多世传的法术不是无法施展,就是体现不出原本的威能。要不是近百年来,云楼观回光返照般天才迭出,于不可能中硬生生的另趟出一条路来,这个有着久远历史的宗门早就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虽然几百年来没有一点消息,但云楼观却从来没有熄了找回它的心思。直到两年前,供奉在祖师牌位前的一块天机盘忽然动了一下。 ……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张楚之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结束了每天例行的功课。 随着那种奇怪的韵律一断,环绕在他身周的那条光带像是失去了某种凭依,立时消融在了周围的空气之中。 等张楚之睁开眼睛,四周依旧寂寂一片,哪里还看得到一丝异像。他摇了摇头,还是没有什么进益。 张楚之的神情有些黯然。近三十年持之以恒的修行,除了开发出一些身体的异能和潜力,自己还是没能触摸到“采气”的门槛。 想起门中记载的那些朝东海而暮苍梧的前辈,张楚之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上去就差临门一脚了,几年来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到底是差在了哪里!是道路不对,还是自己的功行还过于浅薄。 但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乘着气行周天后的神完气足,张楚之将一个狭长的木匣从背后取了下来,横置在膝上。 接下来他还有更重要的功课要做。 木匣长二尺有余,宽不过五指,长年累月的抚摩之下,通体上下已经有了一层油亮的包浆,已是看不出具体是什么木料所制。虽然张楚之一副举重若轻的样子,但从他肩上的那条勒痕来看,明显分量不轻。 双手按在木匣之上,张楚之将头微微向下一垂,然后做了一个长长的吞吸动作。 这一口吸气长的有些不可思议。足足五六分钟的时间还未曾停息,但却也不见他的身体有什么异常之处,他的肺部仿佛是一个漏斗,源源不断吸入的空气根本没有其中驻留。 直到他的脸色开始发白,气息渐渐有些接济不上之时,木匣上才终于有了反应。 一丝若有若无的白光从匣体上渗透了出来,随着他这个吞吸的动作进入了他的体内。 白光才一入口,张楚之立时神情一凝,瞬间变吞为吐。一股自丹田气海而上的阳刚之气迅速包裹住这丝白光,然后似拒还迎、三步一退的缓缓将它朝着胸腹之间牵引了下去。 在这个过程中,哪怕隔着一层衣服,都可以清晰的看到一个拳头大小的鼓包如一只灵活的小老鼠般在张楚之的胸腹之间四下窜动,同时一阵阵清越的金性鸣啸声不时从他的体内传来。 伴随着这阵阵鸣啸,张楚之膝上的木匣也如活了过来般,跟随着他呼吸的节奏,心脏、脉搏的跳动,极有规律的律动了起来…… 直到胸腹之间一片冰凉,呼吸吞吐间带上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张楚之才将吞入胸腹之间的那丝白光重新喷吐到了木匣上。 他明白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 与吐纳呼吸对身体带来的进益相比,这丝剑气的吞吐不仅凶险,其对身体带来的损伤也是显而易见的。在没有深厚的修为将它彻底纳入体内,转换质性进行吞吐之前,两者每天所能沟通的时间是有限度的。 张楚之明白这是一个相互试探、包容的过程,也是一项长时间的水磨工夫,是急不来的。张口吞下一粒丹药,张楚之开始缓缓行散药力,细细的修复身体的损伤。 等完成这个过程,时间已是来到半个小时之后。 感受着与木匣中物体那若有若无的联系,张楚之长长的吐了口气。十几代人的努力,几百年的转型、摸索后,云楼观终于趟出了一条全新的道路,又有了一丝复兴的征兆。 虽然根据门中古老的传说,这条路原本才是云楼观本身的道途。但它究竟能否走得通,前途又通向哪里,却需要自己以及自己的下一代继续摸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