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宋伟平终于抓住机会，可以和谭劲松聊下心中的疑惑。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谭劲松本来就是来找他的。 作为“中国芯计划”中唯一的芯片架构师，谭劲松对于宋伟平的期望值很高。 也不知道谭劲松是怎么就看出宋伟平具有成为架构师潜力的，一上来就对他进行了定向培养。 于是乎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谭劲松自己都没想到，短短两年的时间里，宋伟平的进步神速，竟然很快超越了两个招聘来的所谓芯片架构师。 这也给了他敢于让宋伟平独挑大梁的底气，不过现实也是国内的芯片架构师实在太少了。 不要说普通人，就是绝大部分的计算机学生，都不知道所谓芯片架构师是什么意思。 如果把架构师和IC设计师做比较的话，前者是对已有整体架构的细节设计和性能优化，而后者则负责芯片功能的设计实现。 清华电光虽然成立已经有近十年，在此之前大部分业务还是集中在网络设备服务器和存储器领域。 直到谭劲松归国任职清华后，才成立了“电光国芯微电子”分公司，主要目的就是研发各种芯片。 作为还没有正式入职，但已经在公司担当重要职务，宋伟平很感谢谭劲松对自己的栽培。 为了不辜负谭劲松的厚望，宋伟平一直夜以继日地学习工作，一刻都不曾懈怠。 这次的DSP芯片计划确认后，他更是废寝忘食。 在连续高强度的学习工作之下，他的饮食极其不规律，已经患上了严重的低血糖。 但即便这样也没能阻挡他学习的脚步，当谭劲松找到他时，他正在实验室里埋头钻研。 谭劲松把随手从小卖部买来的可乐递给宋伟平，只是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让宋伟平感激不已。 咕咚~咕咚~灌下两大口后，在糖分的作用下，宋伟平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于是问道：“谢谢谭老师，您参加完活动啦。这段时间我有个疑问，一直想问您！” “哦，什么疑问？说来听听”谭劲松一副高人的模样。 “是这样的谭老师，咱们对外宣布的是要做一颗DSP芯片，但您给我的任务都是在MIPS架构下的工作。 我想您一定知道，相比ARM架构来说，MIPS这个架构在设计DSP芯片时有着天然的缺陷。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研究您给我的那两本英文着作，可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 联想到您一直在强调全国产，自主知识产权，您是不是组织了另一个团队，在开发属于我们中国人自己的架构啊？” 听完宋伟平的问题，谭劲松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完全没有想到，在纯粹自学的情况下，宋伟平居然能明白ARM架构和MIPS架构之间的‘基因’差别。 看来自己即便发现了宋伟平的天赋，但似乎还远没有到达他的天赋极限。 谭劲松对自己的眼光独到十分满意，然而要自己怎么给这个天才学生解释呢？ 当年在沃森实验室，自己也只不过是跟着团队混了段日子，对MIPS的了解也都是一知半解，更别说ARM架构了。 心思急转直下，谭劲松解释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有开发属于咱们自己的芯片架构的念头。 但你要知道，对于国家来说，目前想要独立设计开发一种芯片架构，无异于痴人说梦，我们只能慢慢来。 就目前而言，如果能在现有架构上开发一款算法和实现完全自主的芯片出来，是比较现实的考虑。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也可以算是纯国产的芯片了。” 虽然宋伟平有些失望，但谭劲松所说的现状也是事实，无奈之下，他也只能认可谭劲松的这种说法。 但他依旧问道：“谭老师，那为什么我们选用MIPS架构而不是ARM架构呢？” 谭劲松摇了摇头说道：“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也知道，但MIPS相对开源，而且即便是授权也相对开放。 但如果想要拿到ARM架构的授权，那估计至少也得是二级授权，以我们现在的能力拿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宋伟平还是不甘心道：“能不能让您沃森实验室的同事帮忙呢？您知道，如果非要在MIPS架构下开发，成功率不到5成。 而且即便成功，将来这颗芯片在性能上也会大打折扣！” 谭劲松脑子转的很快，他叹了口气，假意苦恼道：“这就是老师为什么最近一直在外面奔走的原因。 现在我们只能让自己不停地曝光，等到咱们的第一颗‘中国芯’出来，即便功能上有些缺失，也能帮咱们换来更多更大的政策和资金支持。 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边组织研发新的架构，也可以通过收购或入股那三大架构的公司。” 听完谭劲松的解释，宋伟平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见宋伟平不说话，谭劲松又补充道：“伟平啊，有时候成大事，不能拘泥小节，咱们要以结果为导向。 很多事情既然不能‘直取中军’的话，那我们就‘曲中求直’，只要最终达成了目的，过程中的小缺陷那也是瑕不掩瑜！ 你现在年纪还小，这些道理还需要慢慢体会！今天就别太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浑浑噩噩地告别了谭劲松，又浑浑噩噩地躺到宿舍床上，此刻的宋伟平已经感受不到天气的炎热。 他久久不能入睡，脑子里思绪万千。 他不是笨蛋，他完全理解谭劲松那一番话到底在说什么。 他也总算明白，自己的老师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刚才那一番话看似冠冕堂皇，其实就是在撒一个弥天大谎。 联想到自己老师最近这半年的表现，宋伟平完全能猜到，一旦那个必定“残次”的“中国芯”问世，他的老师一定会借机发挥。 到时候谭劲松会利用他的权威形象，配合着爱国主义和民族工业的宣传，裹挟着绝大多数无知的人站在他一边。 宋伟平打心底不愿意接受的是，自己心目中那个完美无缺的老师，居然在这种大是大非上出现了“缺口”！ 这一夜他心里很乱，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继续。 最后他不得不采用阿Q的精神胜利法，用谭劲松的“瑕不掩瑜”四个字来麻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