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究步步紧逼,阿泠退至了殿门口,随时准备利用魂树空间遁走。 然而吴究不肯放弃,依然重复着问道:“你可曾想过改变这个世界?” 见阿泠不回话,他又继续说,这宗里还有许多在战场上受过伤的人,他们终身落下了残疾,许多人都无法再享常人之寿。 但神灵依然不会放弃汲取他们的灵蕴,祂们只在乎自己。 阿泠摇头,他在来边山郡的路上见到的并不是吴究说的这样,起码关于神灵的事迹在流传,祂是真的赐下过福祉给信徒。 对此,吴究只是满脸冷笑,说道:“那我如今收山下那些村民一人十年灵蕴,而后选择一人,让他长命百岁,难否?” 这让阿泠无言以对,但话既然提到了山下村民,他只好拿先前自己在无名村里见过的异状说事。 吴究却矢口否认这与自己有关,那些村民完全凭借他们的本心行动,自己所做的,不过是替虚伪的神灵给他们一个生存的地方,至于他们要如何生存,他都没有出手干预。 “万兽宗的那位大妖,修为远在我之上,难道我用没有手段,她看不出来?” 阿泠沉默,这也正是让他疑惑的一点,但他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起码他知道,有一种生灵是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完全可以瞒过白茉儿的眼睛。 哭脸面具。 迄今为止,他都没有发现任何关于哭脸面具的线索,这让他有些放下警惕,但不代表他完全就相信了吴究。 沉默半晌,阿泠答应他,自己可以考虑。 吴究没有丝毫失望,反而喜出望外,说自己随时欢迎阿泠的到来,青山宗的大门永远为他敞开。 之后他竟然真的没有阻拦阿泠,甚至还主动出言,让江蓓送其下山。 走至山门外,三魂都默契地沉默着,阿泠在思考关于吴究说的关于神灵的一切,「奉献」与「信仰」的真相。 他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是这样的,生灵对于神灵来说,不过只是“食粮”。 刚走出山门,他叹了口气,转身对江蓓说,让她带自己回去再见吴究。 “你别误会,我只是想看看,离开这里之前还能为那些可怜人做些什么。” 阿泠的想法很单纯,吴究说他收留了不少苦命流民,其中又不乏落下残疾的,临走之前,他决定对他们试试生之玉,看看能不能救回一些人来。 他让江蓓赶紧带路,自己没有心情看她扭动丰满腰肢,只想早点把这件事了结了回去。 当然,阿泠还有一个目的,他还想看看关于林麻妻子的事情。 出敛花镇之前,林麻那般诚恳,他不相信那是骗他的。 如果一个人对家人的思念、愧疚、懊恼,可以演的那般真切,那他也认栽,只能说林麻手段了得。 但如果真是林麻脑子出了问题,自己也好用生之玉试试看,能不能专门把他这臆想的毛病给治治。 总之,他不信,于是他回去了。 见到阿泠再次来到自己的别院,吴究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这位青山宗的宗主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做。 刀鬼在魂海里抱怨着自己太过心软,但他怕裂魂症发作,于是只好将矛头转向吴究。 “这老头笑他娘的屁,看着就烦,赶紧弄完回去了。” 表明了来意过后,吴究也并没有失望,只是让江蓓陪着他去找那几个身体残缺的流民弟子,同时对阿泠抱歉说到,自己还要修炼,先前为神灵奉献了太多灵蕴,需要补充。 阿泠点头,这样也是他所愿,吴究与他之间实力差距过于悬殊,有这么个人在自己身边总是没有安全感。 出别院之前,阿泠余光瞥见半掩的门内,一位年轻女子背对着他开始褪去衣衫。 他眉头一皱,并没有说什么,虽然自己心里不舒服,但这是人家宗门的灵法,没有插手的道理。 而后,江蓓带着他再次去往弟子们所在的厢房所在,这里算是青山宗的“后山”。 四周欢好之声此起彼伏,她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带着身后满脸尴尬的阿泠来到最僻静处的房屋。 这里便是吴究所说的,身体抱有残疾之人所居住的房屋。 此处僻静,刚好将远处那些嘤咛隔绝在外。 房屋后边就是悬崖,似乎已经是这座宗门的边缘。 屋里的人,也处在这宗门的“边缘”。 等阿泠独自推门进去,里边围坐的人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屋内大概有四五个男人,年龄各不相同,在昏暗无光的房间内各自坐在床榻上,没有修炼,脸上也没有生气。 阿泠看了一圈,有失去一条臂膀的,也有失去双腿的,甚至有一位被烧的面目全非的。 这些都是吴究说的,他从战场上捡回来的人,他们已经没有了家人,如今只能苟延残喘,自己也好生劝慰,才让他们重拾了活下去的念头,在这青山宗休养。 江蓓说,吴门主从来没有放弃他们,甚至至今还在四处打听有没有适合身体残缺之人修炼的灵法,以供他们修炼,重拾信心。 阿泠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示意她将门关好,江蓓也似乎没有要进屋的意思,表示自己会在外边等着阿泠,让他好了直接出来便是,届时再送他下山。 他深吸口气,刀鬼和剑鬼来到魂树空间。 魂树散发着喜悦的情绪,无比欢迎自己的主人来此,它几近贪婪地汲取了双魂带来的灵蕴。 灵蕴顺着树干汇入莹白圣洁的生之玉内,而后,树下的野草开始肆意生长,又迅速萎缩回去,它们在雀跃、在欣喜,在表达对眼前伟大之力的崇高敬意。 数不尽的野草如海浪般摇晃,它们像最为忠实的信徒,夹道欢迎诞生出来的那股,世间至净、至纯的灵蕴。 一道空间裂痕出现在魂树之顶,在众草的雀跃欢送中,蓬勃生机涌入裂缝。 裂缝那头是阿泠主魂的魂海。 至纯的灵蕴比天地自然还要充满生机,它们充盈于阿泠的双手,又弥散在屋内残缺的肉身中。 断肢处,细腻的肉芽欢呼着跳动,带给身体的主人以生长之苦痛。 但阿泠面前这位失去胳膊的男人,脸上却是欣喜若狂。 “我的手!我的手回来了!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