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九十多户人家,大大小小近四百口人都拎着桶啊盆的过来了。
可是人再多,这样子接水也赶不上烈火燃烧的速度。
很快,本就破烂的三间陋屋就被烧成了乌漆嘛黑的废墟,只剩四面土墙光秃秃的竖着。
“完了,这马上冬天了,再重盖来不及了吧?”
“谁说不是,还得糊炕,没炕取暖,有屋子也不顶事儿。”
“王叔,粮食抢出来了吗?”
村民们揪心的叽叽喳喳。
王大贵听见有人在自己耳朵边问粮食的事儿,想到今早刚跟村长借的10斤粮票换买回来的10斤麦面。
他哭嚎的更凄惨了。
“没法活啦,没法活啦!”
村民们听着这哭嚎,心里也是心酸。
陈明亮一边寻思该咋办,一边忍不住的指责了一嘴:
“咋这么不小心呢,平日里那防火宣传你是听不见还是咋地。”
听见这话,王大贵直接炸了,蹭的一下跳起来就跟陈明亮对骂:
“说谁聋呢!说谁聋呢!!!”
“咱活了这几十年了还能连火都不会使???”
“咱又不是傻子!!!”
一向对谁都点头哈腰的王大贵,突然就跟被捅了肺管子似的,还跳起来朝他的脸臭骂乱喷唾沫星子。
陈明亮惊的人都傻了。
“哎呀现在不是吵吵的时候,赶紧拾腾拾腾,找个临时地儿歇一夜吧。”
“就是啊,夜里零下好几度呢,就是冻不死人也能将人冻坏喽。”
村民们可惜的叽叽喳喳间,李良生拎着水桶站在旁边,抹了一把脸上的热汗。
寻思既然王大贵这么坚信不可能是自己不小心失火,难道还能是有人故意放火不成?
他很自然的就想到了白天时王大贵带头去马家闹的事儿。
转头跑一趟马家,马玉良开夜车去了。
他来到屋院后头往里偷听动静,耳朵一贴到墙上就听见了里头有人在平静的说话。
“儿啊还想吃啥,叫你爸从城里买回来。”
“听说城里有洋饭馆,里头有牛肉吃,能吃牛肉不?”
“牛肉……听说老贵了。”
“想吃嘛。”
偷听了一会儿,听出来了是孙琴和马三波的声音,马三波的声音很平常,跟睡前的声响一样。
悄摸的翻墙头进到马家院子,透过窗户,李良生瞧见马三波正躺在炕上,好像一直没挪过窝。
再看自己身上,只是来回了几趟拎水灭火,身上就黑不溜秋。
马三波身上一点可疑的痕迹都没有。
如果不是他干的,村里还有谁跟王叔有仇?
线索暂时中断,李良生回到火灾废墟前。
诶不对,王大贵在这儿,他儿子王兵呢?
正疑惑间,远处传来二人拉扯的吵吵声。
却见王兵正揪着刘二磊的衣领子,气势汹汹的一边揍他一边往废墟前拽。
“咱家是遭人放火了!就是他干的!”王兵愤怒的说道。
这话一出,全村震惊!
李良生也惊诧万分,怎么可能是刘二磊?
不过……
他很快就看见刘二磊身上有可疑的痕迹。
他的破袄子上还残留着几片浅浅的灰白烟尘。
诸如麦秆之类的轻易燃物充分燃烧后,就会被烧成灰白的灰烬。
而周围所有人身上都是乌漆嘛黑的,刘二磊身上的情况,跟其他人完全不一样。
“二磊?不可能是你吧?”李良生开腔问询,要说村里谁最可疑,就是想破所有人的脑袋,也不会往刘二磊身上想。
他就是个脑壳不太清楚的傻愣子。
“咱、咱没、真没……”刘二磊被这场面吓的,本就不利索的嘴皮子,更僵了似的不听使唤。
气愤的王兵却不依不饶:
“村里人都在这,就你不在!”
“如果不是你!咱去到你家时,你急吼吼的要换袄子做什么!”
队长陈明亮和村长田富康眯着眼相互对视了一眼,又转过头来眼神打量刘二磊身上的可疑。
“王兵,你先别激动。”陈明亮将王兵给拉开。
田富康把刘二磊稍微拉到一旁,谨慎的询问道:
“今儿个一天没见你在生产队,你自个儿说说,今天做啥去了,尤其是最近俩小时,你搁哪儿呢?”
刘二磊除了激动的摇头,僵了的嘴皮子愣是蹦不出一句利索话来。
“反正,咱没、真没、这事真不是咱……”
“别紧张,”田富康耐着性子引导他:
“不是你的话,自证很简单的,有人能证明你最近俩小时不在附近,就能自证清白了。”
“说吧,别怕。”
刘二磊依旧是激烈的摇头,紧抿着嘴唇子,这下不是他嘴皮子不利索说不出利索话了。
而是直接闭嘴不乐意说了。
这愣脑壳把田富康都给整不会了,想不通他脑壳里想啥呢这是。
“这事儿得上报的,县里会来人,你不说就要被当成嫌烦给捉走了。”
“伯伯想信你,可你得说话呀。”
很快,刘爸刘妈也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见儿子被当成了放火嫌犯,二老也急的不行。
“给老子快点放屁!你下午到底去哪了!”老刘急也没法给儿子作证。
因为他们夫妻俩今儿一天都在生产队,确实没跟在儿子跟前。
“你快说话呀!你到底去哪了!”刘大娘急的上手直接去扇他后脑勺,试图给他扇出个屁来。
老刘就更凶了,直接踹了刘二磊一脚。
同时还满脸恳求的对田富康和陈明亮急急说话:
“大队,村长,您二位给咱点儿时间,咱儿子是太紧张了,他一紧张就这死出。”
刘二磊从来没被这样逼过,仿佛只身一人,落入了恶鬼群里。
所有恶鬼都在凶狠的盯着他。
吓的他浑身抖若筛糠,抖啊抖的,就成了不受控制的抽搐。
抽搐了好一会儿,他爸妈也没发现不对劲,只顾着着急的逼他赶紧吭气儿。
李良生隐隐感觉他好像不太对劲,那嘴唇子咋一下子就刷白了。
还……翻白眼?
“别逼他了。”
李良生猛然意识到刘二磊受不住这境地,被逼出啥病了。
赶忙上前去护着一下。
大脑高度集中的此时此刻,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啊,我知道了!”李良生恍然大悟!
转头,他郑重的对陈明亮和田富康说道:
“火绝对不是二磊放的,我知道他下午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