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当循声望去,立刻笑弯了眼睛,“莫长随。”小跑到莫管事近前,“你还好吗?你们家小公子还好吗?小公子的父母还好吗?” 他天天去小红莓胡同送报。朱老爷朱太太对他非常客气。还送他零嘴吃。 “都好,都好。”莫管事将伴当带到树荫下,递给他一杯加了冰块的饮子,“慢慢喝。不要贪凉。” 伴当重重点头,应了声是。 “世子的伤好点没有。”莫管事颇为忧心的问道:“伤了头一般都会呕吐。世子吐么?” “不吐。”伴当笑说道:“是朱小公子让你来问的吧?” 经过事儿就是不一样。瞧瞧,小伴现在多机灵。 “是啊。我家小公子放心不下。让我问问你。”莫管事压低声音,“方布冒用我家公子的名头哄骗世子。我家小公子觉得对不住世子。” 伴当大为不解的挠挠头,“朱小公子不是跟侯爷聊的挺投机么?直接来府里探望世子就好了啊。” 莫管事望着一夕之间成长起来的小伴,既欣慰又陌生。 “我家老爷太太不许小公子出门。”莫管事面露难色,“说是外边太乱。” 伴当恍然颔首。原来是这样。 他还以为朱小公子和世子闹别扭了。世子虽然醒了,可整个人跟以前不大一样了。魂不守舍的,好像有心事。 他问,世子只是说他不懂。再问,世子半个字都不肯说了。 伴当心里发急,但又不能逼着世子告诉他。他胡乱猜测,觉得一定跟朱小公子有关。可是,在套过莫长随的话之后,好像跟朱小公子完全没关系。 到底怎么回事啊? 伴当点了点头,随口应道:“近来少出门为妙。”往四周瞟了瞟,压低声音,“冯老爷废了!” 嗯嗯嗯,对对对。 他家姑娘干的。 莫管事骤然瞪圆眼睛,“哪个冯老爷?怎么废了呢?” “就三品官的堕落与谎言!” “哦哦,在典当铺门前吐出半拉肺片子并半截肠子的那个冯老爷啊。” 伴当一个劲儿摇头,“哎呀,你今儿没看我们小报是不是?辟谣了!就是吐血,没吐肺片子,也没吐肠子。” 行吧。他有错。原本想着跟小伴聊聊坊间传闻,一说一笑,乐呵乐呵。到底怎么回事,他心里知道就得了。可人家家里有报局。比他知道的详细多了。 莫管事胡乱点着头,“睁眼就开始忙活,没顾得上。” “冯老爷命根子着了股邪火。”伴当鼻子皱了皱,嘴巴一撇,“乖乖。那得多疼啊。” 没事,睡着了觉不出疼。莫管事附和,“就是的。命根子呢。想长也长不出来了。” “他活该!”伴当愤愤道:“他还让自家老妾去赌坊门口揽客。养活他们母子俩。哪有这种不要脸的人?” “太不要脸了。”莫管事用胳膊肘碰碰伴当胳膊,“诶?小伴,你们世子提起我家公子没有?” 伴当的思绪还停在“冯愈活该”上头,被他这一问,有点发愣,“没,没提吧?”想了想,笃定道:“没提。” 对啊,世子为什么绝口不提朱小公子? 好歹人家朱小公子出力出人出巡犬,哦,对了,还出大白鸟,尽其所能去救世子。要是换做以前,世子一睁眼就得吩咐他去给朱小公子送谢礼。 但是没有。 伴当心中狐疑,面上不自觉的显露出来。 莫管事看他神色,揣度裴世子对朱贤弟的态度。 “那没事儿。”莫管事笑了笑,“世子身娇肉贵,被人掳劫塞进箱子里。心境必定跟从前不同。你多多关心世子,仔细伺候着,慢慢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伴当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我记住了。”对莫管事诚恳言道:“多谢莫长随提点。” 这也是个老实孩子。莫管事心里不落忍,“说谢就外道了。那什么,你回去之后也别在世子面前提我家小公子。我琢磨着,世子是想静静心。” 伴当点头称是,“咱俩想到一块去了。” 说话功夫,饮子喝完了,剩下几块冰,伴当舔舔嘴唇,“真好喝。可惜世子不能喝冰的,要不高低给他捎一杯回去。” 莫管事抬手向前一指,“就那个挑着担子,经常在府衙这片卖饮子的。他挺大方,我说多加冰他也给加,还额外多给一勺蔗浆。” 伴当暗暗记住。 莫管事又道:“你来衙门认人,认出那个小厮没有?” 伴当没精打采的摇摇头,“没有。不是我认不出来,而是根本没有那个人!林府尹特意命人把那些在善楼抓来的人带到亮堂的地方。可……就是没有。”吞了吞口水,犹犹豫豫的说:“是不是我记差了?” “不能吧?”莫管事猛地想起自家那个越喝越明白的忘情水,有心给伴当用一点,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下去。 小伴好不容易机灵了,可不能乱喝药。万一喝坏了,变成傻爷们就完蛋了。 “兴许那个小厮不是国公府的人。”莫管事拍拍伴当胳臂,“反正方布已经死了。国公府那边且得老实些日子。你就踏踏实实把世子伺候好了,不要乱想。” 伴当重重点头,“成!我听你的。” …… 天刚擦黑,姚广诚身穿利落的水绿箭袖敲开了韩家的大门。 韩延平命人将其带到小花厅,又吩咐厨娘炒几个清淡的小菜。他去冰窖取出冰冰凉的果子酒,再拿一对冻得结结实实的冰杯。这是三阳冰厂掌柜特意送来的,说是年中回馈贵客,要是用着好,他再来送。 不得不说,三阳冰厂会做生意。 韩延平暗自慨叹着,到在小花厅。一眼瞅见猿臂蜂腰,大长腿的姚广诚,不禁抿了抿唇。 这家伙死犟死犟,就是不听劝。 “三哥。”姚广诚咧着嘴笑,露出满口大白牙,“我刚从宫里出来。陛下赏我一盒点心。我自己吃不完,金丝虎一家都不爱吃。你们家人多,正好帮忙分担分担。” 说着,将桌上放着的食盒往前推了推。 “嚯!这是宫里的食盒?”韩延平放下果子酒和冰杯,两只手在身上蹭了蹭捧起食盒看了又看,“雕花精巧。就是不一样。”抬眼再看姚广诚,觉得顺眼多了,“我不爱吃点心。这个……拿去给小妹她们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