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掌案蹲在地上,捧起碎裂的玉片,眼眶含着一包泪,惋惜道:“没了,没了!” 都怪陛下手贱! 他还没弄明白玉球如何从一个球变成那样,又是如何能够悬于半空不落,就被陛下给毁了。 庆和帝愣怔片刻,低头看向小龙,“再让神算子并神相子做一个就是了。”转身吩咐林梅,“你去传话,让他再做一个。” 龙掌案缓缓起身,“仙人说,此物世间绝无仅有,只此一个。” “并非世间之物……”庆和帝骤然瞪圆眼睛,“这是天上来的?” “正是。”龙掌案深吸口气,“然则,此物与微臣之前所画废稿有九成相似。但因微臣技拙,没能入了陛下的眼。”说着,将带着折痕的画稿交给庆和帝,“微臣所画的台阶没有那么长。宫殿形貌大差不差。” 九九八百一十级台阶呢。他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可不敢这么画。 陈大伴将龙掌案呈上的废稿放在庆和帝面前。庆和帝望着纸面上富丽堂皇的宫殿久久不语。 林梅和小龙大气都不敢喘。唯恐庆和帝脑子一抽,把他俩推出去砍了。 “瑶台只应天上有。”庆和帝长长舒口气,眼风横扫,看向满地碎片,“朕从一开始就错了。” 嗯?陛下错哪儿了?林梅竖起耳朵,然而庆和帝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疲惫的挥了挥手,“朕……乏了。” 陈大伴赶紧朝林梅和龙掌案使个眼色,又转而看向宫人,让他们赶紧退下去。 林梅等人鱼贯而出,出了九凤楼,心仍旧悬在嗓子眼。 “林大人,下官方才是不是说错话了?”龙掌案品级低,平时没什么机会进宫。上一次面圣,还是接替父亲成为样式房掌案那天,庆和帝宣他进宫,说了些追思老龙,鼓励小龙的暖心话。 他拿捏不准庆和帝究竟会不会降罪。 “没有。”林梅含笑望着小龙,“你说挺好的。”回望一眼九凤楼,“你就等着陛下赏赐吧。” 小龙不敢奢望赏赐。只要还让他继续做样式房掌案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 明珠一觉睡到傍晚。 韩氏命人迟些摆饭,先给明珠端来一碗温热的参汤,“一会儿让崔嬷嬷给你化两个丸子吃吃。熬夜就是熬心血,可得好生补一补。尤其夏日,更是需要进补。” 明珠小口喝着参汤,韩延平轻声对韩氏道:“老姚挺懂事的,我告诉他,你就想守着宝月好好过日子,不愿再嫁。他虽然难受,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等过些日子,我再劝他去相看相看,说不定等年底,他就能娶上新媳妇了。” 韩氏心里微微松口气,“那你多上点心。别因为我,耽误老姚。” “是是,我也是这么想的。”韩延平连连点头,“我慢慢劝。这事儿,不能太急。”忽然想起在典当铺门前吐血的冯愈,抿了抿唇,拿起手边的饮子默默喝着。 莫管事脚步轻快走进来,对明珠道:“今儿个晌午,冯愈去典当铺当金刚石,被朝奉用鹅卵石调了包。冯愈气得当场吐出俩苦胆,那场面……啧啧,简直惨不忍睹。” 人有俩苦胆吗? 韩延平皱起眉头。明明是吐血,这才传到晚上,就传的走了样。等到明天,还不知能有多邪乎。 再一个,调包用的玉髓,并非鹅卵石。 瞧不起谁呢。人家好歹是皖南商会的。 明珠轻笑出声,“我就知道他不是个老实的。林叔儿那么仔细一个人,竟也在冯愈身上崴了脚。金刚石一事传扬出去,不得把林叔儿恶心的好几天睡不着觉? 他去送“瑶台”的时候,林府尹塞给他好些香河县土产。枣圈桃圈,梨干梨条什么的。不值几个钱,但这份心意令人感动。 要不是他得端着鹿鸣山神算子并神相子的架子,高低得回一瓶丸子给林府尹。莫管事暗暗在心里摇了摇头。可怜的老林,他无非就是想当个青天大老爷。这一天天的,光是冯愈就闹得他不得安生。 韩延平清清喉咙,接过话茬,“其实冯愈没吐苦胆。他吐的是血,再一个调包用的是玉髓,当时的情形,是……” 他绘声绘色的讲述着自己亲眼所见的,冯愈的狼狈。 韩氏静静听着,长久以来,笼罩在心头的那股郁气缓缓散去。 “他活该!”韩氏声音清冷,“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莫管事甚为认同的点点头。冯愈吐两口血算什么?吐死他才好的。还有那个顶不是个东西的纪氏,跟冯愈作伴一起吐血才好呢。 韩延平点头附和,“小妹说的对!他就是自己作死。”挑眉看向明珠,“那个伺候福王嫡傻子的冯琪,近来没什么动静。她应该兴不起什么风浪吧?” 明珠抿了抿唇看向莫管事。 莫管事缓缓摇了摇头,“我们的人插不进福王府。而且,有关福王嫡傻子的风声,几乎吹不出来。福王其他的庶子庶女的喜恶倒是不难打听。” 英国公府和福王府是一家子。表面看来行事极为低调,然而又都同样铁桶一般,连根针都插不进去。尤其福王那个嫡傻子刘弼,看似痴傻,实际如何呢? 明珠略作思量,看向莫管事,“瑶台送进宫里了吗?” “送进宫了。”莫管事重重点头,“林府尹进宫之后,小龙掌案也跟着进去了。俩人一起出来的。 过不大会儿,陛下宣召佟祭酒和宁王府府尉进宫。佟祭酒出宫的时候,眉头深锁。宁王府府尉则是一脸羞愧。” 弯起唇角,露出浅浅笑容,“还真让您说着了。蒋兮兮那个赏荷宴办不成了。佟老夫人把伺候蒋兮兮的嬷嬷叫去府里,好一通训斥。还放出话来,说是高攀不起宁王府什么的。” 话音落下,明珠哈哈大笑,“没想到佟祭酒做戏也有一套。这回他可以扯起陛下那面虎皮大旗,明明白白拒绝佟侧妃。”略作思量,继续说道:“想必季御使的折子早就呈上去了。只不过陛下一直没有发作。” 莫管事点着头道:“是呢。佟祭酒和宁王府府尉走了,陈大伴又把于相公领进去了。”抬眼望望天色,“这会儿应该出来了吧?也有可能陛下留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