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差手扶佩刀刀柄,对看热闹的百姓喊道:“家走,家走!大热天在家啃西瓜多好,上这儿围着干嘛?有什么好看的……” 抬腿上了车,利落的甩个鞭花,扬长而去。 迎春也赶紧上了车,塞给车夫一角碎银,让他跟上府衙的马车。 看热闹的街坊渐渐散去,卫尉司那俩胖婆子从树后探出头来,长长舒口气,“哎呦我的亲娘,总算是把这事儿办妥了。” “咱赶紧回去找裘掌班领赏钱吧。” “哪还有脸要赏钱?差一点点就办砸了,好悬没连累韩太太。回去请罪还差不多。” “……” 闻讯赶来的访事们,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一个劲儿拍大腿。 “怎么又走了?” “谁说不是呢?冯老太太惯会哭闹。就多跟裘掌班聊了会儿,就没赶上。” “好气!” “好恨!” “算了,算了。光是裘掌班说的那些也够明天用了。” “也是。回报局吧。还得跟书记磨一磨标题。” “……” …… “我们原本打算把冯老太太送回冯家。”胖婆子甲比比划划的对裘月季说道:“可又怕把她送回家,我们姐俩儿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万一吃亏怎么办?” 胖婆子乙接过话头,“我们姐俩就在半道下了车。哪成想那个老太太心眼特别多。她居然不回家,拐了道弯奔着刺槐胡同去了。” “我们一看这还得了?”胖婆子甲竖起眉眼,“韩太太是我们帝京妇人的典范。” 胖婆子乙点头如捣蒜,“对对。我们卫尉司和刑部的老姐们儿都是支持韩太太的。” 裘月季不禁暗暗点头。都是明白事理的好婆子。 胖婆子甲挺起胸膛,“我们商量着兵分两路。”一指胖婆子乙,“她去刺槐胡同,我去找衙差报官。可巧在半路遇见巡街的衙差,把冯老太太去刺槐胡同歪缠的事儿一说。衙差们就驾着车奔刺槐胡同去了。他们家里或是姐妹或是媳妇,也都支持韩太太呢。” 裘月季唇角微扬,点着头道:“你俩辛苦了,下去领赏吧。” 啊?办砸了差事还有赏钱? 裘掌班人美心善! 胖婆子甲乙对视一眼,欢声向裘月季道谢。 …… 明珠回到刺槐胡同,冯老太太已经被衙差带走。 刚刚落座,韩延平顶着一脑门子的汗走进来,“你们没事吧?”打眼儿瞅见穿男装的明珠。姑娘盘搅家精去了,不知盘没盘明白。 他去书院之前跟莫管事聊了几句。莫管事告诉他,这事儿姑娘自会向搅家精交代。必定不会叫韩太太两面做人难。 韩延平觉着小妹并不是非得嫁人,就算嫁,也不是非得嫁给姚广诚。 既然明珠愿意跟老姚聊聊,那就是看得起他。老姚要是尥蹶子,就表明他对小妹根本不不像他说的那样情深义重。 “没事。”韩氏弯唇浅笑,“冯老太太闹了没一会儿,衙差就把她带走了。” 宝月睡眼惺忪,面带歉疚的对韩延平道:“我睡醒才知道冯老太太来过。”外边那么吵,她愣是一点没听见。 韩氏眼中满是怜惜,望着宝月,“这么热的天,本就困乏。你又是双身子,自然睡的香甜。” 宝月羞赧的微微浅笑。 “冯家丢的那块石头,实则是姚指挥使给冯愈设下的圈套。”明珠看向韩氏,“姚指挥使知道我身世之后,决定与我们狼狈为奸。” 这…… 韩延平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咱好歹也是翠松书院入学考试的榜首,能不能注意一下用词呢? 不过,由此倒是可以看出老姚对小妹有那么点真情实意。 想明白之后,韩氏只当姚广诚是认识多年的朋友。明月提起他时,韩氏心中波澜不兴,面色如常。 韩延平瞥了瞥韩氏。觉着姚广诚这个搅家精怕是搅和不了他们韩家了。 唉!且看吧。就怕老姚死缠烂打,小妹招架不住。韩延平暗暗叹口气。男女之事谁也说不准。反正老姚愿意狼狈为奸,算是过了第一关。 诶?狼狈为奸前边说的是石头……韩延平挑起眉梢,“老姚用石头给冯愈设圈套,然后冯愈老娘堵住我们韩家大门,骂我们偷了她的石头?” 他收回对老姚刚刚生出的那点好感和怜惜! 不行不行不行!老姚根本不行! 韩延平深吸口气。瞅瞅他干的好事。连个圈套都整不明白。 搅家精就是搅和他们韩家的姚精! “也怨不得姚指挥使。”韩氏见韩延平一脸嫌弃,忍不住为姚广诚说句公道话,“毕竟他不能左右冯老太太如何行事。更何况,她跟我算是结了死仇。是凡冯家出了什么事,她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我。哪怕她拿不出真凭实据,就只是上门吵一吵,闹一闹,疏散疏散郁气。” 看在小妹替老姚说话的份上,他不挑剔老姚就是了。 “韩伯母所言甚是。”明珠顺着韩氏的话头,“姚指挥使设的这个圈套,很快就能收网了。我们只管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韩延平兴致不高,颇为敷衍的点着头附和,“嗯嗯,看好戏,看好戏。” 姑娘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等着就是了。赶紧把宅子拿回来,给老姚送上一份厚厚的谢礼。 以后两不相欠。 …… 于大枢唇角微坠,翻看朱明的入学试卷。这是陛下命人誊抄的。据说朱明字写的极好,陛下爱不释手,每天都要拿出来翻一翻,看一看。 朱明,明珠…… 那个会发光的小孩儿,最终还是在帝京大放异彩了啊。 于大枢放下试卷,拿起手边的小报。长长的标题占了两行:栖霞寺嫩豆腐,带着美好祝愿的吉祥豆腐——翠松书院榜首朱明如是说。 “她还给栖霞寺的豆腐扬名。”于大枢悠悠轻叹,“这孩子,心善呐!” 放下报纸,疲惫的阖上眼帘。他错了,错的非常彻底。 好像明珠那样会发光的孩子,注定不平凡。 陛下对她赞不绝口,还夸她是个好苗子。于大枢心里发苦。她不是好苗子,而是好孩子。荣国公府最为优秀的后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