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鼠生也是御史大人呢。他就不能跟其他大人打个商量么。伴当紧抿着嘴唇,没有将心中所想宣诸于口。 他说什么来着。朱贤弟是最懂他的人了。他想什么,朱贤弟都知道。裴晏长长呼口气,“老詹也只是去蹲消息。等这事出了结果,小报要以最快的速度登载。” 詹访事不蹲着也不行啊。出公差每天花多花少是有定额的。他要是敢胡花海花,回来走不了公账。全得自己兜着。伴当想想自己再想想詹访事,觉得自己无非就是受了点“大笑惊”,跟在外奔波的詹访事相比,他挺享福的。 “这也是报局职责所在。”明珠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报局嘛,就应该做好自己的本分。只要詹访事低调行事,就不会被人质疑。” 她已经叮嘱斥部和弑部盯着点詹访事。决不能因为一颗詹访事,坏了整锅汤。 闻听此言,裴晏有点不放心老詹。毕竟人生路不熟,又是头回出去跑消息,不知老詹会不会跑着跑着跑美了,惹出点什么乱子。 裴晏也不背着明珠,低声吩咐伴当去传话,找俩闲着的暗卫去香河县,盯着老詹。他要是敢搅和,直接打晕了驼回来。 明珠觉得裴晏有点多此一举。过几天,小小的香河县不知会热闹成什么样。斥部、弑部精挑细选出来的尖子,裴晏的老詹和暗卫,还有冯愈。 啧啧,还真是一大锅好粥。 …… 韩延平提着月满楼的蜜望冰雪到在卫尉司报上自己的名号,小番子带着他穿堂过室,上楼上楼上楼再上楼,七拐八拐,上楼上楼再上楼,终于到在卫尉司的架阁库。 听到脚步声,正在阅读文书的姚广诚抬眼看了看韩延平,“哦,你来了。”视线重新落在纸面上,“坐,我一会儿就好。” 韩延平一屁股坐在门边的小杌子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好嘛。肋叉子都酸了。 喘了一会儿,捏着袖子印印额头,打开小巧精致的食盒,丝丝凉气瞬间溢出。因是存放冰雪,食盒底部放着冰块,冰雪盛放在带盖子的温碗里,可以保冷。随食盒附送食用冰雪的特制羹匙。做工考究也更为趁手。 带着蜜望甘甜香气的冰雪入口,韩延平餍足的眯了眯眼。肋叉子不酸了,哪哪儿都舒坦了。 香甜凉爽的味道窜入姚广诚鼻端,抬起眼帘看向韩延平,“月满楼的蜜望冰雪?” 韩延平嗯了声,起身将食盒递过去,“也给你捎了一份。” 姚广诚收好文书,拿出温碗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我在赏心楼定了包间,晚上给你洗尘。” “不用。”姚广诚缓缓摇着头,“就是出京几天而已,用不着洗尘。” 一股郁气堵在韩延平胸口。不洗尘怎么把老姚灌的晕晕乎乎?怎么跟他商量那事儿? “要不……去香水行泡澡?”韩延平心里堵得慌,脸上笑得欢。泡着泡着就饿了。再去吃饭吃酒更容易晕。 “不用。昨儿回来的时候泡过了。” 不是,你回来就回来,急着泡澡干嘛?韩延平低低嗯了声,垂眸看向自己碗里的冰雪。 “冯家那个宅子用不了多久就能拿回来。你……你们别急。”姚广诚目光深深,声音沉沉,“倒是你那个外甥女……” 韩延平心神巨震,尽量让自己显得从容镇定,这才撩起眼帘看向姚广诚,“你说珠姐儿?她怎么了?” “你们确定她就是当年被纪氏卖掉的冯宝月吗?”姚广诚蹙起眉头,“不会弄错?” 韩延平脊背冒出冷汗,唇畔笑意愈发深了,“怎么会弄错?当年宝月穿的衣裳,脖子上挂的小金锁还有头上戴的小珠花都能对得上。” 都是旁证,没有实证。姚广诚点了点头,“那她身上有无明显的胎记?” “老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韩延平板起脸孔,“你是想说我们家认错孩子了?”腾地站起身,眼眶微红,声音哽咽,“我妹子好不容易跟冯愈义绝,离开冯家,过上几天舒心日子,有了点盼头,你可倒好,一个劲儿问问问,问这问那的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自己家的孩子还能认错不成?”深吸口气,再次看向姚广诚的目光满是失望悲愤以及痛心,“多谢姚指挥使这么多年的照顾。以后……”吞咽一口,怆然道:“以后便当做不认识吧。” 说罢,转身就走。下楼下楼再下楼,七拐八拐,再七拐八拐,遇上巡视的小番子,好一通盘问之后,领着他下楼下楼再下楼,穿堂过室到在卫尉司大门口,确认韩延平就是韩延平本人,这才放他离开。 姚广诚皱着眉,想了想。最终没有去追韩延平。以他对韩延平的了解,刚才那般悲愤失望不像是演的。毕竟韩延平演不出如此复杂又有层次的情绪。 所以,韩延平以及韩氏并不知晓内情。 姚广诚拿起手边的文书,视线落在纸面,眉头深深蹙起。柳氏下狱时已经身怀六甲。因其受到惊吓以至于小产,一尸两命。仵作稳婆验看过后,确认无误,便用草席将一大一小裹了,丢到乱葬岗去。没能等到行刑,柳氏就死了。 可是……那个夭折的孩子,真的夭折了吗? 姚广诚将融化了的冰雪几口喝净,放下碗,懊恼的颦起眉头。原本打算跟韩延平商量正事。怎的几句话就把他说恼了? 从旁边拿过一个木匣,将其打开,里面放着一支檀木发钗。这是他很多年前就想要送给韩氏的。 彼时,韩氏是富户娇养的小女儿。吃穿用度比寻常人家强太多。姚广诚思量再三,最终没能将这支钗送出去。后来,韩氏嫁给冯愈。姚广诚心里难受的要死,夜里不知掉了多少眼泪。常常哭着哭着,就抱着这支钗睡着了。 但他并没有因此一蹶不振。反而化心痛为上进的力量。从小番子做起,一步一步成为现如今的姚指挥使。韩氏也跟冯愈义绝。 他未娶,韩氏大归。这简直就是天造地设一双人。姚广诚深吸口气。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金丝虎都有曾孙了,他还是孤家寡人。 堂堂卫尉司指挥使,有钱有事业,还能叫一只猫比下去? 必须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