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回命人去探听虚实,心慌也很正常……吧? 小厮笑呵呵的应了声是,“您先回府,小的探完自会回去向您复命。” “不不不,你跟姑娘复命就成。”韩延平上了车,忐忑不安的回返刺槐胡同。 …… 赏心楼一共三层。 二楼三楼全是雅间。冯愈订的是竹字号,只是吃席,没有歌舞助兴。若是需要陪酒,伙计可以去请兰香院的姐儿。酒楼抽成。 翁恒青进到雅间就知道今晚上没有那些荤的,只是他跟冯愈俩人素着聊。 冯愈现在也是混的挺惨。他那个马车里居然熏檀香。就算是最不讲究的人家,也没有给车里用檀香的。 夏日多用清爽的雪松香,冬日多用蜜甜的迦南香。 冯愈正在点菜,他要的是上等席面。单点蒸鲥鱼和兰花素熊掌。翁恒青赶忙拦阻,“席面就够吃了。不必单点了吧。” “来都来了。”冯愈笑容可掬,“怎么的?你还怕我请不起一顿饭?” “没有,没有。”翁恒青连连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冯愈唇畔笑意愈发深刻,跟翁恒青商量,“酒不要太烈,梨花白吧。” 翁恒青也不推辞,“好,就梨花白。” 酒菜很快就上齐了。两人推杯换盏,几杯酒落肚,翁恒青打开了话匣子,“冯老弟啊,我是真没想到你能请我吃饭。” 当日他把冯愈送回侍郎府,过后冯府办宴,也没给他下一张请帖。 这可真是此一时彼一时。翁恒青摇头轻笑,拍拍冯愈胳臂,“你是不是有事求我啊?” 挺起胸膛,大声说道:“吃人嘴短。我吃了你的席,不会不帮你。” 冯愈又给他斟上一杯酒,摇头轻叹,“翁大哥,不知您听没听说,各大赌坊又开了新的盘口。” 翁恒青眼珠转了转,马上明白冯愈想说他在刺槐胡同闹的那一出好戏。 “那个挟持陆老板的,是假米英杰。”冯愈非常苦闷的摇头轻叹,“倘若我没有切实的把握,也不会当着街坊四邻的面,将此事抖搂开。您说是不是?” 翁恒青想了想,点头称是。 “可那林府尹居然轻拿轻放。”冯愈愤愤言道:“若说他没收韩家的好处,我是不信。” “贿赂朝廷命官,韩家也是要吃官司的。”翁恒青试探着问道:“你有证据没有?” 冯愈摇头苦笑,“我也是凭借从前为官的经验推断出来的。” “啊?这样啊……”翁恒青觉得冯愈这人挺没意思。不能光凭推断就判定韩家贿赂林梅。更何况,那天林梅也是因为陈尸台上米英杰的尸身冒烟才匆匆离开刺槐胡同。 听说他为这事一天进宫两次。早一次,晚一次。晚上从宫里出来,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 准是挨呲儿了。还得是陛下亲自呲儿的他。 “您没明白我的意思。”冯愈夹起一块八宝鸭子放进翁恒青手边的白瓷碟里,“林府尹断案不明,参他一本是不是也能捞到好处?” 翁恒青手捻胡须,“什么好处?” “我那钱姨娘,温柔小意。”冯愈眉梢动了动,露出一抹坏笑,“送去给您红袖添香,如何啊?” 翁恒青像是被掐住了七寸,整个人僵住了。万万没想到,冯愈出手如此大方。钱姨娘是曹姓木材商送给冯愈的。听说是扬州瘦马。比香兰院的姐儿强太多了。 “不好,不好。”翁恒青假意推辞,“钱姨娘是你爱妾,我岂能夺你所爱?” “哪里是夺?”冯愈握住翁恒青手腕,“您就当帮老弟一个忙,收留钱氏。省得跟着我受苦。” 翁恒青哈哈大笑,“真有你的,真有你的啊!” 冯愈也笑,“要不……请您那位连襟一起来坐坐?” …… “冯愈请翁恒青吃席,怕不是看中了翁的连襟。”莫管事一边说着,一边迅速翻动小本本,“找到了,在这呢。名叫季膺,正五品殿中侍御史。跟翁不大能合得来。” 韩延平偏头去看明珠,“冯愈想通过翁恒青搭上季膺?可翁季二人不是合不来吗?” “季膺看不上翁恒青贪财好色,翁恒青嫌弃季膺食古不化,死板教条。”莫管事合上小本本,“即便他二人互相看不上眼,终归也是一家人,还没闹到撕破脸的地步。” 明珠弯起唇角,“甭管他们撕不撕破脸,冯愈想跟我林叔儿过不去倒是真的。” 韩延平脑子转的很快,“姑娘的意思是,林府尹没有因为假米英杰为难我们韩家,冯愈怀恨在心。所以想要利用季膺给林府尹添堵?” “不止是添堵。”莫管事一本正经的说道:“他想通过此事令得陛下厌弃林大人。”轻声嗤笑,“他那人蔫坏蔫坏,顶不是个东西。” 莫管事不是普通管事。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韩延平点点头。 明珠吩咐莫管事,“等小厮回来问清楚了,去给我林叔送个信儿。他也好想办法应对。” 莫管事沉声应是。 姑娘说过,要灵活运用打听来的消息。这回他给林府尹来一段神算子掐指一算,算出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戏文。 莫管事撩起眼帘瞟了瞟明珠,话到嘴边又给咽下去。这回不用姑娘帮忙写词儿,他自己写。俗话说熟能生巧,写熟练了,也能教小的们出去假装神算神相糊弄人。 这边厢莫管事跃跃欲试,那边厢季膺沉着脸到在雅间。 他本不想应酬翁恒青,可妻子说都是一家人,翁恒青又是姐夫,让他在外人跟前没面子不好。逢年过节两家还得走动,何必惹他不高兴? 季膺想想也是。在外人眼中,他和翁恒青是一家人。关起门来,他看不上翁恒青那也是自己家的事。让外人看笑话,也会连累自己被同僚轻视。 不就是来赏心楼吃顿饭吗?那就吃呗。季膺进到雅间,打眼瞅见冯愈,不免微微蹙眉。赏心楼的伙计来家里请他,怎么没说这是冯愈攒的局儿? 季膺沉着脸抱拳拱手,朝冯愈敷衍的晃了晃。也怪他没多嘴问一句。他还以为是那几个跟翁恒青相熟的文书吃饭呢。 都是读书人。他跟他们能聊到一起。吃酒吃到微醺做几句酸诗,还挺好玩的。